庄贵微微愣神了一下,旋即心中涌上一股暖意。
原来他们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啊。
“喂,庄老板,你该给我们一个答复了吧!”
在他们谈话的期间,一行五六个大汉气势汹汹地走到柜台前,好在手里并没有拿着什么武器,这倒让庄贵松了口气,而伯劳则站在一旁,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们。
“正是如此。”庄贵点点头,“我相信我的答复可以让你们满意。”
……
“然后呢?”月卿趴在桌旁,淡蓝色眼眸望着庄贵打转,月光透过窗帘撒在她精致的面庞上,跟一周前比起来,她的脸显得红润了不少。
“我照着你跟我说的做了。”庄贵笑道,“我宣布酒楼即日起停止供应早膳,并每月支付各店家四千文,让早餐券可以在各早餐铺通用,即是由我出售早餐券,而他们提供早餐。”
“那些店老板怎么说?”
“他们讨论了一会便同意了,毕竟那几样早膳的原料相加也不过一文钱,我们算是各有所得吧。”
“吼吼,那你看来是大获全胜了?”月卿记得自己原先估计的,可是每家店铺八千文钱,“不愧是庄公子,经营有方呀!”
“月姑娘谬赞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没话说了的时候便玩起了飞花令,但庄贵还没开始动真格,月卿就败下阵来了。
“不公平啊,你一个古人,我怎么比得过你啊!”月卿不满的说道。
“嗯?月姑娘既然是将来人,不应是生活在诗词歌赋更繁华的年代吗?”
“呃……你不懂,古诗词对那时的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呃……很难评价。”
月卿虽然在高中就被迫辍学,但初中背课文的经历现在还历历在目。
庄贵笑了笑,大概能明白意思。
“那将来的人们,平时是做些什么消遣的?”
“这个。”月卿掏出自己的坏手机晃了晃,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我现在是无福消遣了。”
庄贵没再追问什么,一方面是他确实无法理解,另一方面是对将来知道太多,恐怕会引来某些不幸的事物。
“月姑娘,你说,在下现在算有所成就了吗?”
庄贵说着,为自己斟了一碗酒,随后一饮而尽,脸上微微浮出几片红晕。
“你可是用一周赚到了别人一辈子赚不到的钱,”月卿想了想,说道,“可以算大有所成了吧?”
“可在下……总感觉心里少了什么。”庄贵自顾自地又斟了一碗酒,说道,“曾经一位前辈与我说,做生意须以诚相待,但在下得以低价盘下这栋酒楼是与豪绅、官爷虚与委蛇,如今暴利又靠的是姑娘的方法……”
“尤其是今日,在下刻意与那些店铺老板压低价格的时候,在下的心里总有种莫名的……苦闷。”
“这样的我,有资格去见父亲吗?”
在庄贵即将给自己斟上第五碗酒的时候,那坛桂花酿被月卿一把拿到身边。
月卿也不知道怎么与庄贵解释,她自己也从未踏足社会,很多事情都只是道听途说,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让眼前的男人接着喝酒了。
“用我那儿的话来讲,这大概叫……成长的代价吧。”月卿说道,“还有,不许喝了,这些事情等你清醒了再自己好好想清楚。”
这一周内,每日黄昏后的两个时辰,庄贵与月卿都会在这个卧房见面。
起初他们也会因巨大的常识差异难以沟通,但很快月卿便接受了这短暂的“穿越”的事实,她原先想了好几套说辞,但最终秉承着“真诚才是必杀技”的心理,一五一十地与庄贵说了。
庄贵虽然对此半信半疑,却也总会为月卿准备好丰盛的饭菜,等待着她的到来。
而这周,月卿见到最多的场景便是庄贵独自一人没喝两碗酒,就把自己灌得烂醉。
月卿其实很反感醉酒的人,这总会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失去至亲的打击之大,大到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我今日……赠了一张早餐券给一个小孩。”庄贵捂着眼,断断续续地说着,“看着他……我总会想起曾经被饥荒所害的父母、姐姐、还有我,他收下券的时候……我当真从心里觉得幸福,比这一周赚到的所有钱都要幸福……”
“我好想跟父亲说……看啊,我让一个孩子吃上饭了。”说着,庄贵的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他一定会夸奖我的吧。”
“可我到头来……也只是帮助了一个吃不上饭的孩子,整个济南,还有成千上万吃不上饭的人,我又怎么……有资格去和父亲说……”
“庄公子。”
月卿轻轻揭开了庄贵的手,那月色将星海送入她的眼窗,那双璀璨的眼眸,认真的注视着眼前的人。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在不远的未来,已经再也不会有饥荒了。”月卿缓缓说着,“你们的期待,在将来已经实现了。”
“此话……当真?”
“在我那个年代,有一位很伟大的人,在他的带领下,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之下,”月卿说着,握住了庄贵的手,“稻子长多了、长高了,他们……成功了。”
恍惚间,庄贵好像看到一片金黄色的海洋。
他只要伸出手去触摸,就会发现,那是一株株饱满的稻穗,它们随风摇曳,它们连绵不绝。
在那片稻海的中央,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具算不上健壮的身躯,他却背对着稻谷,一步一步地走向太阳,背影显得无比伟岸。
他所走的道路上,有千千万万的后来者紧随着。
庄贵回过神来,方才的酒醉清醒了小半,他察觉到手背传来的温热,也感受到月卿关切的目光。
如果知道将来是这幅模样,父亲、母亲,姐姐,玉先生,甚至昙前辈,一定会很高兴吧。
他们所期盼的,在将来,真的被实现了。
“月姑娘,”想到这,庄贵眼眶泛红,郑重地朝月卿行了一礼,“能遇到你,真是在下莫大的荣幸。”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月卿一下便愣在了原地,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脸颊也仿佛烧起来了一般。
他应该,是喝醉了吧。
“月姑娘?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没什么……”
嗡——
熟悉的噪声穿透两人的耳膜。
“时间差不多了。”
“嗯。”
“那我们,”月卿走到床边,看向庄贵,露出一个微笑,“明天见?”
“祝你好梦,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