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凌晨的邛崃山脉。
狂风怒号,天雷炸响,苍穹暴雨如注,惨白闪电道道激来,令整个天地显得愈加阴森可怖。
崖山底下,黑暗之中,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正在进行。双方士兵都看不清敌人的脸,只是喊杀叫嚷,互相挺出各自兵器,阵阵金属交鸣,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此刻所有的命令都已经毫无意义,士兵们只需要杀死敌人或被敌人杀死。
随着刀枪不断地挥下刺出,滩滩热液喷涌而至,浓稠的血腥味也开始弥漫。这四十个大汉并不需要去寻找敌人,因为他们早已跟对方撞在一块。在偷袭敌人之前,他们便被告知,无论什么情况都要保持阵线,不能混乱,不能分散,否则杀死自己的或许正是身旁的战友。
李跃进站在士兵中央,他开始麻木,大脑空空,如同一台机器那般,不断地刺出和抽回铁枪,其结果只有三种;要么落空,要么撞击硬物,要么刺入敌人身躯。
而对面的蛮兵显然没有做好准备,刀枪斧头上还包裹着套子,往往需要猛甩几次,才堪堪把武器抽拔出来。只是在这个过程之中,已有许多声嚎叫传来,并伴随重物落地之音。
至于崖底两端的三部蛮兵,由于风雨强烈,根本点不起火折子,在四周遍布漆黑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贸然闯入交战,只得在一旁伫立围观,不知所措。
有几个心思活络的蛮兵,早已偷偷地摸起包裹,转身就要溜走。他们可不是刘宇升的本家,平日行军都是低大龙池一等的待遇,还时常忍受对方欺凌,自然不可能替其卖死力。与他们而言,廓清道又不是只有一个刘王,杨王郝王同样为三部落主,分毫不怵姓刘的。
若在平时,这伙人慑于刘宇升的淫威,当然不可能公开唱反调。只是目前的情况,众人都是两眼一抹黑,谁也说不了谁亮堂,天知道那该死的刘王到底有没有死。再加之最近几天,他们已经获得不少赏赐财货,钱囊里可鼓胀着。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不怕,只是当穿上鞋之后,心中有了算计,便也开始了害怕。如今的三部蛮兵正是此种情况,他们完全可以偷溜回去,转投其他部主帐下。毕竟月入百文,跟谁干不是干啊。
随着几个蛮兵的离开,剩下的三部众也纷纷犹豫,登时脚步声乱作,拾起包裹的动静越来越大,“哐哐”之音不绝入耳,朝向四面八方分散开来。
而此刻刚刚挡开敌人突刺,一个力蹬朝后退去的刘宇升满头大汗,心里不断怒骂救兵怎么还没赶来。
身处黑暗之中,明知什么也看不见,他还是努力地瞪大眼睛,想要瞧清楚敌人的数量和位置。
只是这一切努力终究归于徒然。
又是一道破开空气的声音传出,刘宇升登时激灵,也不管攻击从哪个方向袭来,他赶紧躬身一蹲,像只青蛙般狼狈。
经过几个回合的交锋,这位身经百战的蛮兵首领已经熟悉敌人的攻击模式,他们只会往约半人高处刺击,而对于来自下半身的偷袭却没有防备。因此,当铁枪就要收回之时,刘宇升立即挥舞起大陌刀,直往对方膝盖砍去,“啊”的尖叫声伴随传来,这招简直屡试不爽。
就当他要继续偷袭其他敌人之时,一股危机预警令他汗毛倒竖。下一刻,只感觉啸风吹来,某种坚硬的物体瞬间刺穿了他的胳膊,力气顿时被卸掉,大陌刀随之“哐啷”掉将下来。
刘宇升心中暗暗吃惊,方才那攻击不是来自上方,也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半人高处,而是从下方斜上刺入。也就是说,那个敌人是趴在地上发动的偷袭。
他很清楚对面的敌人阵型稳固,难以攻破,想来必是经过平日的辛苦训练出来的。但这类操练出来的队列也容易僵化,无法应对多变的临场局势。可这才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又在这么嘈杂昏暗的情况下,敌人首领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变换命令,因此答案只有一个。这是那士兵的个人主张。
只不过这还不是让刘宇升最忌惮的,他怕就怕在那偷袭的士兵和被自己砍掉双腿,摔倒在地的敌人是同一个,要真是这样,便说明对面那伙人不仅身体强悍,连战斗意志都是自己这伙蛮兵不可相提并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