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邛崃山脉,大雨滂沱。
大崖壁附近的湿草地,一团团鼓胀的东西在不停地蠕动,缓缓地向前方行进。
伍行飞感觉很难受。
尽管出发前,首长已经告知了他们待会得咬住木棍,浑身涂满污泥烂草,抓紧铁枪,以卧倒在地的方式向敌人崖壁移动,途中不准交流。
然而直到实行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项这项指令有多么离谱。
当前暴雨倾盆,天地好似铺上了层水帘,无数的水滴不断往脸部飞溅,直疼得眼睛睁不开。再加之狂风呼啸,时常把一些树木枝干吹落在地,好几个弟兄因此受了不小的伤,只是身体硬气,愣是没开口。
不过最要命的还属那些躲在泥土,藏在草丛之中的毒虫毒蛇,冷不丁就会窜出给人来上一口,运气差的当场就毙命过去。
因此当下的这四十条汉子,各个都神经紧绷,生怕一时大意,稀里糊涂地就丢了性命。
在如此巨大的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伍行飞害怕了。
如果再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他或许要当个逃兵,不再同兄弟们一起与敌人死拼。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方才首长已经下了死命令给老张和老庞,要是谁敢后退一步,这俩殿在最后的壮汉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同伴杀死。”
李跃进相信他们能做到。
伍行飞也相信他们能做到。
“他奶奶的,今晚不是这群蛮子死,就是咱们四十条兄弟亡。”
他在心中振奋精神,对自己嘱咐道。
而此时的凌小,一名圆脸和善的年轻汉子,并没有如此忧心忡忡,反倒充满了某种决绝。
他和李跃进一样,也是来此川外的流民,荥经县的职田佃农,每年都地拿着那点微薄的收成混饭度日,过着一眼忘得到头的日子。
可自从遇上眼前这位奇怪的首长之后,他的人生际遇便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肚子再也不饿,手头也有些闲钱,完全一副中上农人的模样;比如当了个小什长,在营地中算是第四第五号人物,受着小弟的敬仰;还比如与食堂厨娘小翠偷偷瓜葛,眼看就要身为人父。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在于李跃进,要是他死了,不仅自己活不下去,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和未出生孩子也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凌小没有选择,只能在心里不断地重复方才首长的命令。
“口令一响,每人互相保持三个拳头的间距,朝前攒刺,凡站立的都是敌人...”
“不能后退,不能左右冲撞,维持住阵线。”
“口令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