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那王掌柜仔细打量着少年，最后竟是指着方皓捧腹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此生目前为止最好笑的笑话：这少年竟敢与自己相提并论，和自己比杀人。

霎时间，满屋皆笑，笑得格外放肆，笑声回荡在稍显拥挤的内堂里。

方皓见到王掌柜嘴角的邪魅笑意，点了点头，看着那些笑得站不起身的打手，他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

一想到这些人将他当作喜好吹牛的菜鸟看待，他就越想笑。他越笑，那些人就越是将他的笑容当作强颜欢笑，这倒是个有趣的循环。

无论怎么看，方皓都不像个杀人的主，不管是他的眼神，还是他那瘦胳膊细腿。

便是连见多识广的王掌柜不觉得，这少年能杀多少人。更何况，这少年敢在富贵堵坊的老板面前如此做作，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王掌柜嘴角依旧噙着笑意，揉了揉笑得有些微痛的肚子，然后猛地一张手，那些手下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立马噤了声。

“银子可曾带够？”再度恢复了冷峻的王掌柜问道。

“不多不少，正好是三百两。”方皓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啪的一下扔在长桌上。那几张钞票不算多，折叠在一起，像是一块发白的沙包，被人遗弃，摔在地上作响。

王掌柜的眉头微微蹙起，也不伸手去清点，反倒是再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个少年来。

这个少年长相普通，性格实在是有些不讨喜，面对自己的拉拢视而不见，颇有几分不识抬举的意味，可不知为什么，他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偏瘦的身躯里，总是能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看到了一柄沉没在深泉里的宝剑一般。

许久之后，王掌柜咧嘴一笑，嘴唇翕动数下：“我倒是越来越中意你了，小兄弟。”

“可惜。”方皓眼眸低垂，也就是没有任何喜悦，“你不是美人，我也不是英雄。”

少年青稚的脸庞透着一股倔强，坚定，还有几分渗入骨子里的冷漠，丝毫不给人任何面子。

王掌柜手中的铁球再度旋转活动起来，说道：“其实，当我的兄弟并不是件坏事。”

“老大，”一位短衫青年凑上前来，眉头紧锁，低沉着声音道，“此事我们……”

他话未说完，便看到自家老大狠狠瞪了字迹一眼，看得那眉毛处高高鼓起，隐隐有些泛红，好似两柄红色的弯刀，他心头一震，不敢再说话，知晓自己是犯了大忌。

那短衫青年急忙低下头去，右手握成一个拳头，就连指节也开始泛白，指甲刺进掌心之中，血肉都有些模糊起来，他脸上的表情透着一股子隐忍，看向方皓的眼神也透着几分莫名敌意。

方皓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此人，对这份敌意也不放在心上，在他想来，自己既然不打算成为这赌坊老板的兄弟，便不会有后续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