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一直扯皮的事情，销售总是反应产品质量问题远大于工厂漂亮的质量KPI数据，以前张超群在的时候两边都要摆平，最终就是以售后服务压了下去，最后的解释反正就是中国的环境复杂，客户比较挑剔。现在张超群不在了，估计看到工厂又在得意洋洋地展示成绩，备受压力的销售自然又把这事给翻了出来。

看到石麦柯起身震慑了，大部分销售的杂音就被压了下去，苏睦舟和后面的叶同对了一眼，然后目光扫过几个大区经理，心想你们就这点能耐？

果然北区的丁晓飞不服气地站了起来，一口京片子吧唧吧唧地开讲，“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员工了，张经理你说的质量认定标准流程咱们也都懂，我就举一个例子吧，年前最后一天我去京华自动化正赶上产品卸货开箱，打开柜门一看里面有件工作服，人家客户挺客气说你们还搞买一赠一啊，不过要送工作服也送新的，别是穿过的啊。”

后面的销售一片笑声，聒噪声又起。丁晓飞接着说，“这事按标准不算质量事件，客户关系也不错，但是类似的情况挺闹心的，销售要付出挺大的成本。”这番讲话又引起一片共鸣。

苏睦舟看到前排的齐格勒有所示意，就让全场安静下来，齐格勒起身拿过话筒转过头对着后排说理解了大家的问题，工厂产品质量的KPI和一线销售的感受差别很大，他给的建议是两点，一是质量控制部和售后服务们要密切配合，以后的指标和沟通解释说明要更加明确，二是建议从石麦柯起工厂生产部门定期走访客户。随着石麦柯的表态，并陈诺要搞一个专门的研讨会workshop，质量这一话题就告一段落。

接下来又回到了产品交货话题，因为生产经理李良骏给出的标准产品按时交货率100%，非标产品也达到了98%，当西北的一个销售起身反应交货慢开始，从南到北又引发一片吐槽。回到台上的李良骏解释道，差异主要源于工厂所承诺的正式交货期和客户销售所要求的交货期不同，“我们展示的是ERP系统中工厂的完工日期，有些客户和销售会要的比较急，特别是一些特殊颜色和配置的，对于工厂产线来说是极大的挑战。”

苏睦舟看时间走得差不多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就直接接过话头说了下去，“工厂的标准产品是板上钉钉的承诺，希望我们的销售能大力推广，同时我们理解一些客户的差异性和定制化要求，这也是顶峰计划所关注并要解决的，以后的区域运营中心会发挥这一重要作用。最后，我也希望销售把预测做好，CRM里的项目要及时地更新和维护，我和叶总说过了我们不接受任何突然冒出来的项目和惊喜。”看着夏寒给齐格勒翻译完，苏睦舟示意了一下，见他和石麦柯都摇手说没有补充的，就宣布进入15分钟的半场茶歇。

齐格勒端着咖啡坐在走廊边沙发上，面容明显地还带着疲倦，苏睦舟看着石麦柯远远地在和多恩一起聊着，也没有过来就前面的话题补充解释的意思，于是就对齐格勒抱歉说会议大多数内容是中文，毕竟多数销售的英文能力还跟不上。

齐格勒表示理解，然后说夏寒翻译的不错，“苏，我觉得销售对会议提问是应该的，不过就刚才生产环节来说，感觉有点攻击性，毕竟你们还是一个团队。”

苏睦舟心想，估计连石麦柯多恩可能都会认为刚才是故意安排的，就解释说这些问题其实是老生常谈了，因为销售一直没能得到满意的反馈，齐格勒扫了苏睦舟一眼说，虽然张超群不在了，大家还是不能互相攻击，苏睦舟也不想多说，就说晚上还要开会讨论卓越运营计划，一些点也能覆盖到，齐格勒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告诉苏睦舟，明天上午他计划有变，就不参加会议了，苏睦舟想明天上午是各团队的目标展示环节，是销售们花时间最多也最期待的，有心想和齐格勒再沟通一下，这边刚开口就被齐格勒打断了，”苏，我知道，销售团队为此准备了很久，我也很期待看他们的表现，可是一个面试人的时间有冲突，只能明天上午调节出来，很遗憾。”

苏睦舟看到他明显已经决定的状态，心中叹了口气，只好建议齐格勒今天结束的时候做个总结，再和大家说明一下，两人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一起起身跟着人流走回会场。

当会议的生产环节结束后，下午的后半场重点是讲产品。其中IT技术经理韩尚彬和解决方案总监郑少虎一同阐述针对数据中心的项目销售的一揽子工具，显示了柏格森中国要突破产品层面，在大项目系统上和美盛、法纳等巨头竞争的决心。除了柏格森传统的标准产品，产品和技术支持经理们提供的第三方多种产品系统配置和报价，便于地区销售快速提供项目的预算报价，而无需像以前那样将需求传回总部，然后是漫长的等待和繁琐的沟通。

“我们的优势在于地区销售分布广泛核心产品竞争力强，对于一些中小型项目，与我们竞争的往往是美盛和法纳的区域代理商，有了这些配置工具，大家可以快速灵活地报价跟踪，至于像中投行这样大的项目，还是由总部的解决方案团队全面负责直接参与。“郑少虎最后兴奋地说。

会议结束前齐格勒上台总结，说了一些鼓励的话，然后告诉大家他明天上午有重要会议缺席，下午和晚上再回来参加柏格森中国的年会和晚宴。叶同想，明天上午可是原本准备的重头戏，希望给CEO展示中国区销售团队的精神面貌，现在正主不在了这个效果可要大打折扣了。坐在后面他看不到苏睦舟的脸色，远远地好像察觉陈素芝等人有些幸灾乐祸的嘴脸。

好在销售团队没受太多影响，通常一天繁重的会议结束后，除去一些开小会的，销售们会三五成群安排各自的节目，今天晚饭后几个大区经理找到叶同和常雯说晚上想实地彩排一下。常雯联系了宾馆说可以开放大会议室，于是饭后大家自发地叫上队友带上装备在大会场排练。

苏睦舟石麦柯和齐格勒多恩等人晚上要开卓越运营审计的总结会，王伊就被常雯拉到销售现场指导，几组下来后，发现郑少虎李迎旗也带着人过来，叶同看自己的区域搞的差不多了，就借口先离开了会场。

等到常雯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过后了，叶同走过去开门把常雯迎进了房间，常雯一把抱住说，老公累死我了，两人坐在沙发上温存了片刻，叶同问都结束了吗？常雯说还有两队说要再排一下。叶同说，明天上午大老板都缺席了，大家干劲还挺足的。常雯说是啊，好多老销售说以前都是经理们干巴巴地讲计划表决心，从来没这么玩过，团队在一起表演还蛮有意思的。

叶同问你今晚要睡这儿吗？常雯亲密地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亲爱的，我还是回去睡吧，虽说咱们已经官宣了，大会期间还是不太好，不能让人感觉我耽误了叶总，再说说不定咱们经理还找我有事呢。”

叶同说。“都快十点了还能找你有什么事？”

常雯媚笑着说，“那我就先陪叶总玩玩吧。”搞得叶同顿时心猿意马，一把抱起常雯就往卫生间走去。

常雯走后，叶同一个人躺在大床上胡思乱想。晚上可能是因为在彩排，没有销售来找他谈心诉苦，他也感觉这帮销售和自己不贴心，这一年来自己虽然东奔西走，但是几个大区经理和一帮销售大多时候言必称张总。张超群倒台后，渐渐地吹苏总的也多了起来，特别是经过中投行、BJ分公司、广华炼化这几个事件，围在苏睦舟身边的人有那么一批，市场部和产品技术支持团队更是他的嫡系。

不过看现在齐格勒的态度，总部没有明确苏睦舟可以升任总裁，叶同也从猎头朋友那儿得知，柏格森的外部候选人还在物色中。想到今天会场的情况，叶同想起看到袁帆挺安稳地坐在上海团队里，另一边左丁的团队已经被彻底边缘化了，听说左丁现在要向郑少虎汇报工作了，而叶同刻意避开了刘璐璐，她好像坐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叶同惬意地伸展着身体，想到半年前那是在佘山的会议中心，和刘璐璐半夜偷情很是刺激，而回味着刚才常雯的身体依旧丰满而更年轻更有活力，叶同想着不应该放她走的。现在自己上头有苏睦舟顶着也挺好，除非他想拿自己顶包，目前总部的压力还不能完全落到自己头上，石麦柯也好，陈素芝也好他们都是在等总裁的最终人选落定，然后柏格森中国的新时期才能真正开始。

王伊从大会场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刚好在大堂里迎面碰上开完会的苏睦舟一行人。齐格勒只是点头致意，旁边的苏睦舟使了个眼色就走了过去，倒是后面的多恩拉着石麦柯，打着招呼问王伊要不要去喝一杯，王伊应付了两句，刻意拉开了和前面的距离。回到自己的房中，心想今晚应该没戏了，果然苏睦舟的微信过来说还有事情让她早点休息了。

苏睦舟照例和远在德国的杨淑华通话，聊了一会儿这几天的齐格勒多恩的情况。苏睦舟说齐格勒明天还要去面试销售会也不参加，估计是有合适的人选了，杨淑华安慰说你还在候选人名单上，苏睦舟说我看他的态度估计希望不大了。

杨淑华叹了口气说，柏格森的情况发展我们也没料到，齐格勒自己现在也很沮丧。当初汉斯来找我做顾问咨询的时候，他以为接班已成定局，没想到兰迪后来这么强势，汉斯也有点招架不住了。齐格勒和你加入公司本来就是柏格森业务转型规划的一部分，现在大家都僵在那儿了。不过，据说汉斯兰迪兄弟两的最后摊牌就在下面几个月了，我估计5月份汉诺威大展前柏格森的未来就会决定下来。

打完电话，苏睦舟想着杨淑华的话，心中十分纠结，看样子齐格勒这边不用花太多功夫了，他自己也是在找平衡，如果他还想接着干这个CEO的话，按照柏格森目前的态势，最好的策略就是等待汉斯和兰迪两人争斗的结果。对于他这个新来的外人，公开的站队只能加剧矛盾，尽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被划为汉斯一派的，刚才在卓越运营审计的会议上，齐格勒也是任由多恩和石麦柯一唱一和，对销售成品库内的客户老旧库存大肆抨击，以回击下午会议上对生产发货的意见。

而苏睦舟在中国这边的处境类似。当初经杨淑华迎荐加入柏格森中国的时候，苏睦舟是历经齐格勒和汉斯的面试，但是直到进公司半年后才在去年展会上第一次和兰迪打了个照面，此后也无更多交流，一直到去年8月份的“顶峰计划”后兰迪才多次切入中国区业务。

当初按照汉斯的计划，张超群应该在去年5月退居二线当顾问然后交班离开，后来因为年中老柏格森病重住院和总部一些事件，拖到8月份审计后张超群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下课，而苏睦舟自己虽然接掌了业务，但受困于一年来在二号位置加上大环境的影响，没有亮眼的成绩，这个磨合的时间结束，给了总部借机去寻找外部机会的理由和期望。

想到此处，苏睦舟打开电脑又看一遍今年前三个月的预测，按照目前的态势他有把握在一季度超额完成计划并达到20%以上的增长，但是这个成绩现在对于他的处境好像没那么重要，如果汉斯成功这自然是给他锦上添花的砝码，如果兰迪一派掌权再好的业绩也被视为高期望下的理所当然。

2012年4月23日星期一，苏睦舟盯着日历，这是德国汉诺威工业大展的开幕日，那就看着下面三个月的时间里自己的机会何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