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从我在开封城让莫俦假托议和将你骗出内城时，筛选就已经开始了，这筛选，从一开始，考量的就不是金银，而是……”完颜宗翰指指脑袋，“脑子！要帮到我完颜宗翰跳出困局，挣脱樊笼的，必须是一个有脑子的人！他就是你！我选中你，终极目的，就是结盟，我要你帮我，帮我拿回本应属于我的东西！”

“我有拒绝的理由吗？”

“你可以拒绝，你也可以继续按你自己设想的棋局走下去，一直走到收到你妻儿不好的消息为止，你知道，我此番南下，不可能不做万全之准备。一旦你在大金皇帝那捅破这一切，我的人会怎么做，不难猜到。”

“大帅这是赌定我放不下儿女情长？”

完颜宗翰摇摇头，“你很聪明，聪明人从来都只会选择走那条最正确的路。大金皇帝已经决定，今年秋高马肥之日，就会举国进攻江南。”

“金国要攻打江南？”赵楷大吃一惊。

完颜宗翰点点头，“知道我为什么要赴你这盘棋局了？靖康年间宋国举八十将之军都不能抵抗大金，现在江南只有区区十二将之军，而且其中一些还只是名义上依附，实则割据一方，不听号令，一旦开战，是什么结局，你想想你的渊圣大哥，你的康王九弟，想想开封城，扬州城的惨烈，是不是就会觉得如果有我的西路军在背后暗中援手，回大不同？所以，如果你没有这个，”他指指脑子，“我承认我的确还是需要用最笨拙的法子，以你的妻儿来要挟你，可是，我知道你有这个，那我就不需要做的那么卑劣，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跟你摊牌。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帮我，就是帮你自己。这机会只有一次，就是这次大战！你的妻儿能否归来，不在今日，而在大战以后！还需要我说的更多更明白吗？”

赵楷心里翻江倒海各种思量。

“这世间惟聪明人的眼光可以突破肉身的限制，这就是我选中你的原因，如果图痛快，我有那么多次可以杀你，为什么会送给你一次反杀的机会？因为我赌定你在最关键的时刻，所选的一定是那条正确的路。”

“”既然如此，大帅到了杭州，为何不见我，而又突然离去？”

完颜宗翰略一沉吟，“因为事情起了变化，我看到了不为我所控制的风险，有人想杀我。”

“谁？”

“聚仙楼！那里的人与你无关，对吗？”

赵楷摇摇头，“毫无瓜葛。”

“实不相瞒，我们大金的东路军元帅完颜宗望死于暗杀，追查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聚仙楼这个老板马扩，他早年代表大宋为宋金会盟出力甚多，宗望，我，与他都是旧相识，我手下人里也有人认得他，在聚仙楼，他们认出了他，就假托杭州府衙之名将他抓走，想问出点什么，结果这家伙骨头硬的很，什么也不说！更让我震惊的是，聚仙楼的人夜里居然聚集起来，想冲进聚仙楼，结果被我预先埋伏的人全部杀掉。

我的人在聚仙楼里一通折腾，什么也没有发现，金子银子啊，有一点，可也不值那么多条人命啊，我知道你们宋人向来惜命，不到万一，是轻易不会寻死的，说不好听点，就是怕死，可那些人为什么要以命相搏？是什么让他们非要豁出性命也要夺回聚仙楼？”

“的确奇怪。”

“我百思不得其解，第一反应是往聚仙楼附近派了更多人手，可很快我就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大错？”

“当年马扩接近宗望，就是假托投降，宗望轻信了他，好意待他，却反遭毒手。如果现在马扩继续玩这一手呢？”

“大帅说他是故意被擒？”

“如若如此，就非常可怕，他怎么会知道我来了杭州？光是打探到这个消息的情报网就非常可怕。他假意被擒，他肯定知道本人会被捆绑，他动不了我分毫，那他的后手是什么？”

“所以大帅将聚仙楼的人赶出聚仙楼，意图追踪他们的去处，顺藤摸瓜，在附近设伏，是要守株待兔？”

“正是。可那些人也很狡猾，去处并不可疑，都是些分散的落魄之地，可是谁料想，夜里他们竟然有那样的举动。我当时没想明白，想明白后大吃一惊，他们这是在故意以聚仙楼吸引我的注意，分散我的人，他们的目标一定是我的住处！那么多人命他们都不在乎的，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不顾一切地要我的命！我可以想到这一层危险的存在，但是具体他们下一步要干嘛，我想不出来。

像聚仙楼那样的交手，那样的对杀，我不怕，可是万一他们用了其他法子呢？那么多人命在我看来死的毫无意义，可要我命的人肯定不这样想，它一定跟取我性命之间有着某种联系，高手下棋，不会浪费棋子，更不会浪费时间，我在杭州城停留的时间不会多，所以，聚仙楼那些人的送死，一定不是浪费时间的白白送死，真正的疾风暴雨即将向我扑来！所以，我感到了命悬一线的危险，我决定赶紧逃！”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完颜宗翰笑笑，“当然，这一切也许就只是我的臆想，不过，我认为要回答你的问题，就必须讲出来。”

“我相信大帅的判断，大帅临走还点了聚仙楼，干扰对方，厉害。”

“那火是为你点的。”

“为我？”赵楷吃惊道。

“我谋划这么久，你对于我很重要，烧掉聚仙楼是一种凭证。”

“凭证？”

完颜宗翰点点头，“我来过杭州城的凭证，我要与你结盟，就要证明我的诚意，那就是凭证，我说过，你是我最大的秘密，匹脱水的人对我也不是没有眼线，我不能长时间滞留江南的，我也很难短时间内再来杭州，可事情又很急，金国即将攻打江南的事，我要尽快告知你，只能另行派人代我出面，这里面层层关节，要让你相信，要让你与我结盟，空口无凭，我只能用我在杭州城出没的痕迹证明我的心迹。”

“是这样。”赵楷感慨道。

“好在你也是个聪明人，居然在这里等着我。”完颜宗翰笑了。

赵楷盘算万千，站起来，去给完颜宗翰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