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奇有点懵，身体也像散架了一样。那个叫卡努努的家伙，醒酒之后，气质似乎就变了，让他觉得危险，也让他有了试试手的意思。

财富号酒馆里的老板，每一趟都会请个拳手上船打擂台。但通常不会请同一个人。

这个是有彩头的，老板会抽成，但并不参与，力求尽量公平。而作为拳手的自己，也不能下手太狠，那会伤了船上的和气，而且也不利于老板的生意。每一个挑战者都被打得断手断脚，下不了床，那就不是生意了。

可是谁能保证上擂台的人里没有高手呢。遇到高手怎么办？也得打。

里奇坐在地上有些丧气，心里不停地吐槽。我去打他肚子干什么，当时要转身走了，谁还能笑我不成。不和醉鬼计较，那是我大度。再说了，打个擂台而已，玩什么命啊！

深吸了一口气，里奇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还在自己的胸口揉了揉。刚刚那一下，实在是太猛了，有种被野猪撞了的感觉。

里奇打量着卡努努，心里想着卡努努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穷逼命。但转头一想，自己也是穷逼，否则怎么会在这里。正所谓穷逼最是为难穷逼，不就是因为大家都没有威胁权贵的能力吗。

啊……他妈的又走神了！里奇一边吐槽，一边仔细地观察起卡努努。有时候，身体的体征会反应出那人的特点。作为一名还算合格的冒险者，又接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里奇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个高手。

注重腿法的功夫其实不多。因为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武器装备与组织能力远比个人能力重要。可自己的老师教给自己的却是名为覆波裂地腿的腿法。就像老师说的，既然是覆波裂地，那当然是用脚比用手方便。

神逻辑！里奇居然觉得真有道理。可问题是，腿法再厉害，在军队里也不好用。人家都用兵器，自己只能在小腿上绑铁条。但若用来街斗，或是打群架。这腿法其实也蛮好用的。而且特别能跑，多少次的险境，全靠自己跑得快。

身体匀称，四肢精壮，小麦色的肌肤。嗯，这一船的小伙子，怕是有一大半都符合这个描述。不过这小子的红头发挺打眼的，典型的拉菲人种，样子也挺帅，估计能特别讨那些小母猫的欢喜。对哦，我也是很受欢迎的。灰白的海盗衫和黑色的大短裤，好休闲啊。

里奇没见过卡努努这样的架势，但从气度来看，也一定是流传有序的格斗技。而且从刚刚的那一记背靠来看，他觉得对方流派的出身可能和他差不多，都是强于街斗的。毕竟从军队出来的人，无论气质还是套路，都不是这个味儿。

里奇来到卡努努面前，第一次作出了双拳贴耳，左脚虚点在地的姿势。这也是在这趟航程里的第一次摆出覆波裂地腿的起手式。可要再想想，除了老师教导的时候，哪次动手自己还会弄个起手式？那不都是抬腿就来吗！

这么一想，里奇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一刻还真的不能输了。两个流派的格斗技，在擂台之上，众人围观之下，这是会传出去的啊。自己面子事小，师门面子事大。

呸！老子的面子也大！

同时，在笼外的酒客也悄然安静了下来。虽然没几个人能看懂两人的姿势代表什么，但不代表他们感受不到那种不明觉厉的气氛。

一时间，一些酒客竟是迅速跑了出去，想将自己的好友也邀来观看这一场难得的搏斗。

“里奇.米勒。”

这么正式的说出自己的全名，好像也是很久很久没干过的事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里奇感觉自己现在很酷，而且还有种说不出的神圣感。今天得为老师争光了。

拳为口，腿为牙，身如海兽万物可降；搏巨浪，覆海啸，风暴雷霆倾万疆。这是覆波裂地腿法中的海之篇。

里奇化身海兽，双拳犹如巨口，似乎要将卡努努一口吞下。双腿隐而不发，等待着给卡努努以致命一击。

“出脚啊！”

“踢他啊！”

“卡努努撞他，像刚才那样撞他啊！”

随着两人的动手，围观的酒客们再次激动呼喊了起来。

里奇的拳风一改往日直来直去，反而是摆拳，勾拳翻飞，肘击膝顶不断。如果有人将里奇的攻击轨迹用线条描述出来，就会发现，他的攻击真如一头张开了大嘴的海兽，想要将卡努努吞下。

妈的，这个卡努努好麻烦。眼见他一步上穿，就想穿过自己的跨间，里奇哪会让他如愿。他将左脚一拐，绕到卡努努右脚侧面，顺势还想顶膝撞腹。哪料得卡努努的一只手一下搭在他的大腿上，手上一抹一滚，这一顶的力气还没出去，就被灭了大半。里奇无奈，只能缩腿闪身，又找机会。

里奇知道，只要能让自己来上几下膝顶肘击，就能让这个叫卡努努的家伙趴下。可问题是，这家伙的招式非常怪异，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靠。自己的覆波裂地腿本来也有类似战法。可和卡努努比起来，似乎总是差了一点。

自己是将手足比作口牙，对方却将全身都当做了武器。肩膀靠上来会撞，侧身靠上了会撞不说，连屁股靠上来也会撞。而且别忘了，自己的第一次被击飞，是人家用背撞的。他就这么喜欢撞吗？你他妈是野猪吗？

里奇的脚特别重，不说那些穿皮甲和锁甲的士兵，就算是穿板甲的精锐，自己一脚踢正了，他也起不来。如果踢中头和心口，一脚一杀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通常不怕别人的招架，难不成你的骨头还能和铁板比了。

可这个叫卡努努的不一样，他的攻击太近了，踢腿的空间不够。膝顶肘击又很容易被他用奇怪的方式卸力，而且他的闪避脚法一点不比自己差。

老师曾说过，闪避脚法比攻击更重要。躲得开，跑得掉，才能活到最后。只要能躲，那就能打。

但老师也说过，躲个屁，打得他出不了手，打得他躲不掉。揍得他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看他怎么赢！

老师说了好多啊，但每次好像都是他揍了我之后说的。简单来说，是不是只要能赢，怎么都对？

对了，老师还说，只要力气大，就不怕别人挡。但要是碰上力量比自己大的怎么办？是快，快得人家挡不住就成了。

里奇仿佛突然心有所感，一脚正踹，朝着卡努努的胸口而去。这一招的漏洞极大，卡努努可以侧闪抱腿，也可以硬贴硬靠，让里奇的腿踹不出来。而一旦里奇收腿不及，就一定会受到反击。

卡努努的反应果然如自己所想，他贴上来了。里奇见状马上身体后仰，踢出的一腿化踹为勾，冲天而起。这个时候，卡努努的选择又变成了闪身后下蹲冲撞，或是侧避还击。

但无论卡努努怎么做，这一下他必然要躲一躲的。也就是趁着这一点时间，里奇竟是下腰撑地，一个漂亮的后翻，从卡努努的贴身战中脱离了出来。

此刻的里奇，绝对不愿意让战斗重新回到贴身短打的节奏中去。他不等卡努努再近身，一条铁腿呼啸着朝着卡努努小腿而去。

卡努努第一次沉浸于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中。那是对身体的绝对掌控，那是肾上腺素和脑啡肽大量分泌的兴奋，那是雄性荷尔蒙的吼叫。

眼见里奇用舞蹈般的动作拉开了与自己的距离后，下鞭腿马上就接了上来，卡努努也不得不避开。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想靠上去是不可能的。里奇的这一下又快又重，向里靠的时间不够。

如果里奇的腿没那么重，卡努努可能还会考虑硬抗。但和里奇刚刚的交手中，卡努努知道自己受不起。这要踢实了，小腿估计都得断。

几乎是一瞬间，卡努努向后一步，正好避开了里奇的一扫。而里奇根本就没打算给卡努努反应的时间。现在他唯一的打算就是用密不透风的攻击，封死卡努努的所有退路，誓要一口气奠定胜利。

四周是铁笼，想要闪避除了绕圈，几乎没有多少好办法。而那样一来，必然会落入下风，逞了里奇的心意。而选择招架，在面对此刻全力以赴的里奇，想要提前卸力就变成了奢望。

只能硬碰硬，伤换伤了。卡努努说时迟那时快，一脚猛然跺地，合身前突，伸臂开掌，整个身子突然跳起，不但避过了里奇的一记低扫，也更如猛虎出山般，瞄着里奇的头顶而来。

这正是八极拳中的猛虎硬爬山。这一击若是全力击中，一般人连头盖骨都要碎成几片。但卡努努也没有疯到打个擂台就要杀人的地步。十分力倒是省了三四分。只求一击必中，分个胜负。

里奇此刻那叫一个心惊，类似的招数，他自己也会。裂地腿法中，就有以人为山，以肘击顶的绝杀。这要挨实了，连命都难保。

里奇此刻也不敢留手，收腿横迈，双腿下沉，腰背用力，双臂托于头顶，牙关咬紧，憋住一口气，就准备硬接卡努努的这一击。

犹如海啸冲击堤坝，就像卡努努不愿硬接里奇的腿，里奇同样不愿硬接卡努努的这一掌。下沉的腰腿猛地向上一挺，招架的双手先于落下的手掌架向了卡努努的手腕。

人在半空，难以变招，但即使是未尽全力的一击，也让里奇的身躯微微摇晃。

不等里奇反击，落地的卡努努上步就是一肘顶心。

里奇眼睛一瞪，此刻自己的胸前已经空门大开，要想招架已经变得不可能。他几乎连想都没想，右膝踢腿就朝卡努努的腰眼而去。反正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碰上了。要么逼对手收手，要么就以伤换伤，看谁命硬。

眼见就要两败俱伤，卡努努和里奇却是突然感受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无形的阻力。这种阻力犹如无形的水，虽然不会将人困住。但那股阻力却将两人的力量卸去了不少。

下一刻，卡努努的顶心肘打在了里奇心口，而里奇的膝顶也打中了卡努努的腰。但因为那无形的阻力，两人的打在对手身上的力量也就剩了七八分。这对二人来说，已经算是能够承受的范围了。

里奇连退几步，捂着胸口不停搓揉。一边呲着牙，一边发出“嘶嘶……”的声响。

卡努努也不好受，左腰的位置一片红肿，火烧火炙般的感觉。要不是为了保持形象，他早蹲地上了。

两人拉开了距离，也没有第一时间再上。卡努努心里还在疑惑刚刚的阻力是从何而来。一阵“当当”的铃声响起，全场都响起一片片的欢呼叫好声。

里奇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举起双手，在铁笼内巡走。享受着大家热烈的欢呼声。

卡努努就算之前不懂，现在看着里奇的模样，也明白了刚刚的铃声代表着这一场擂台搏斗的结束。

而在这一片片欢呼声中，有他卡努努的一份荣耀。于是他同样举起双手，有节奏地挥动着，享受着场外众人的喝彩。

里奇绕场一周后，走过来一把搂住卡努努的肩说：“兄弟，有点厉害哟。下去喝一杯，我请客。”

“我请你。”卡努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