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阴云遮月。
城中万家灯火遥如星芒,笑闹之声寂寂。
山中一轩间,一男子书生扮相迎风凭栏而立。这书生一十有七,模样清俊,衣着富贵,眉间却有一抹愁绪,隐在绸扇之后。
身后一张棋盘,却是未竟之局。
他看天上云色,重重叠叠,月色微微显露,好似曾见过的笼雾江上,念到:“忽闻海外有仙山……”
“公子,您何苦在今夜上山来。您要寻那仙女,仙女又怎会在这阴森鬼寂之处?快些吃了这药丸吧。”明黄衣裙的侍女好言相劝,双手捧住的药丸散发清苦之气。
这男子是江南朱家之后,出生时满室异香,人言是天降贵子。可惜一身聪慧至今无用,虽是世家名孙,一心却扑在寻仙女问道姑之上。行为还算端正,读书时偏却喜淫词巧句,不冤枉被批轻狂。
前几日一场高烧之后,他神思恍惚,若有所悟。平日在人前虽然不显,人后却一直念叨着什么道经,只和自幼相处的侍女碧晴说上几句话。
今天看见天边一抹晚霞后,他又发痴病,走小道直到城郊山上,一群小厮只敢远远跟着。好在没有去危险处,只在自家小轩中吟词唱句,亲手点了好几支琉璃灯。刚才不知为何,一人下了半局棋,半口茶也不喝,一道水热了三四遍。
公子沉吟片刻,在侍女殷切的眼神中吞下了药丸,又啜饮了三口茶。轩外的小厮各个松了口气。
“怪,怪哉,我原想天边一缕盛气,似是红尘之精,但这山中并无异象。想来是我无缘。”
“公子,这山中到底是人迹可至之处,想必那天上来客不会来此。”碧晴宽慰道。
“是这个道理!是我痴了。”公子敲扇,又转言道,“但若真是有缘,人迹可至之处又如何?便是闹市之中也可拜见。罢,罢!”
碧晴无奈轻叹,早习惯了他说这些胡话。要说正经的事,早些放下面见仙人的心思,除去这病根,别在十月大婚之时出什么差错。
忽然,林间一阵凉风,宿鸟腾飞。一缕琴声悠悠传来,冰心彻骨,有凉幽之感,令人头中震撼,定是高人所弹奏。
“你,可听见琴声?”公子问道。
碧晴一愣,耳边并无琴声,不知这话从何问起。
“你们,可听见琴声?”公子踏出门外问,随行者皆摇头私语。
他两眼一瞪,将绸扇撕毁,喉中嘶嘶,直奔向琴声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