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萨。雷加尔继续讲述。昂萨是个普通人，这不假，用昂萨造出的活尸威胁不到雷加尔，也是事实。但制造活尸的技术不可能被杜瓦莱知晓，这才是问题所在。隐秘的知识在几百年前新王加冕时就被王室统一收集、销毁、控制，残余的知识也只有苟活千百年的老怪物们能够理解（与传播）。活尸再行之法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技术，却绝非杜瓦莱这个水平的货色能够用出。更何况，杜瓦莱本人也完全无法理解自己造出了什么怪物，他甚至看不到活尸化的昂萨，只是在机械地模仿一个仪式，这就说明他并不是意外获得某种知识的学徒，而只是某人意志的延申。

“你是说杜瓦莱背后另有其人？”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出于更谨慎的考虑，我用这种不那么体面的方式紧急退出了这场斗争。毕竟，虽然杜瓦莱所掌握的技术伤不了我，但如果他把我引入某人为我设下的圈套，即便是我也不敢保证可以脱身。”

“听起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妮昂丽丝趁机抢过话头接管身体问道，“即便如此也有需要恐惧的陷阱吗？”

“是的，我们需保持谦卑。”雷加尔瞟了一眼妮昂丽丝。

“你刚刚说自己可以释放火球，还可以……至少在你看来，你认为死而复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雷加尔深深地注视着面前的妮昂丽丝，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你在试探他？呃，你还好吗？”多伊奇在幕后看着妮昂丽丝一顿操作。这会他和妮昂丽丝已能配合很好，不仅可以无缝切换，还可以以更快速的思维继续瞬时交流。不过多伊奇眼中的妮昂丽丝状态似乎不是很好，她破碎的面容上缓缓飘出一缕青烟。

“我？我很好”她冷静地掐灭自己头上的烟，“和疯子进行理性的对话太过困难，我不得不大量调用脑细胞。如果你真关心我，那就赶紧把桌上那杯酒端起来喂我嘴里，不然我就要烧掉你的大脑了。”

害怕至极的多伊奇赶忙伸手将那杯酒端起来送进嘴里，让思考过载的妮昂丽丝有了片刻喘息功夫。“我不仅是要试探他的实力，还要想办法让他教给你一招两式，还要想办法知道他的弱点……等一下，他怎么不说话了？”

面前的雷加尔默然看着多伊奇，似乎正在深思熟虑某些事情。见多伊奇也在注视自己，他微微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像是抱歉于自己的失态。妮昂丽丝皱了下眉，反手将一直在看戏的里森拽了上来。“我大概搞砸了。你，来解决这个糟糕的人际关系问题。”

里森临时上场，慌忙之中没咽下嘴里的酒，猛地呛了好几下。雷加尔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递了一张纸巾过来。

“哦，感谢，你看我真不小心，”里森接过纸巾擦干净脸，“呃，我们说到哪了来着。”

雷加尔缓慢而平稳地开口：“我不记得了，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哈，没关系，我们重新来搞清楚。现在的我虽然没法为你提供庇护，但或许我们可以达成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

“你指什么？”老人躺倒在沙发椅上，翘起腿示意听他解释。

“我是新生的雏鸟，你是被围攻的困兽。短时间内让你破局或许办不到，但给我一定时间，我认为自己重新掌握你所说的技术并不是难事。到时候，重新掌握力量的我可以和你建立起更稳固的合作，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徒有卡隆多伊奇外表的、不拥有任何知识与技艺的花架子。”

嗯哼。雷加尔不知可否地哼了一声。

“您…你怎么看？”里森小心地看向他。但老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两条瘦削有力的腿用力地摔砸在地上，让那双考究却蹭满污渍的鹿皮靴子在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咔哒声响。

“咳！我不同意。”雷加尔干咳一声，用近乎嘲笑的语气回答道，“你竟觉得我会同意你开出的条件？卡隆，看来你不仅失去了知识和记忆，还失去了最基本的逻辑能力。”

里森赶紧拉住被激怒的妮昂丽丝，紧张地重新看向老人。“我认为这是一笔很好的投资，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开出你的条件，我们会尽可能接受。”

老人用玩味的目光看着他，里森忽地感觉到某种阴冷之感。仿佛那目光并不是在注视卡隆.多伊奇，而是越过了血与肉构筑的皮囊，直直刺中了名为里森的灵魂。

“任何条件都不可能弥补我的损失，”老人的目光逐渐柔和，近乎和蔼。“卡隆.多伊奇，老伙计，能分给我们的残羹冷饭已经不多了。因此，我不可能允许你回到自己的席位，你已经出局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很快消逝，一切都只是片刻的错觉。但下一秒雷加尔的手便伸向他眼前，将属于幻景的一切搅碎，直接触及所谓的真实——那双苍老的手扼住了里森的脖颈，在痛苦的窒息中宣判着某种结局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