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今天沈慈飞的确是没兴致，阿童彻底安静了，几人一路无言，步子倒是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就到了老太太房里。
……
“尚少奶奶您可算来啦！”
一听这话，几人一齐抬头，就见大夫人身边的知玉守在门旁，俏生生的一张小脸正在那笑着。
沈慈飞一惊，连带着身旁的沈嬷嬷也跟着不自然一笑，阿童倒没察觉气氛有些不对，笑着回她“知玉姐怎么出来了?”
知玉温柔一笑，目光略过阿童看向沈慈飞一行人，回道“这不是得了太太的吩咐，让我候着尚少奶奶嘛！夫人快里面请！”说罢，对着她们恭敬地做请。
阿童一听，眉眼一弯，对着知玉道“还是太太想得周到。”扭头又对着沈慈飞道“姑娘，您先进去吧！我去给您沏一壶茶，一会儿让姐姐给您送去。”
言罢，沈慈飞刚要点头，便被知玉笑着打断了“你呀你！老夫人屋里有的是茶，何须在烧一壶新的？”
沈慈飞面上一僵，连带着沈嬷嬷也是一皱眉，听出来她的话外之音。
“呃？”阿童面露迟疑，总感觉知玉今天怪怪的。
不给阿童想的工夫，知玉笑着抬手对着沈慈飞道“少奶奶，快请吧！老夫人还等着你呢。”
沈慈飞对着她僵笑一下，头也不回的领着人就进去了，知玉紧随其后。
一进屋，便被老夫人屋里的艾灸味儿拉回了思绪，沈慈飞被呛了一口，看着知玉道“今儿的艾灸熏得挺足啊？”
知玉微微一笑，对着她搪塞了一句“估计是又新换得艾芯，夫人正巧赶上了。”
“是嘛？”沈慈飞心里烦躁，很是不满知玉这态度，越想越窝气，语气不免重了几分，因为她记着老夫人过午不熏艾的。
知玉没想到沈慈飞这么大脾气，但说到底周家还没跟尚家撕破脸，这下不敢再随意搪塞，只能耐着性子回道“清哥儿午膳积食了，所以老太太命人取来些艾，给少爷熏熏肚子，消消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沈慈飞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多大的谱啊，搁这儿给她拿架子。
……
等到了正堂，发现只有二夫人坐在那里，老夫人跟大夫人不知去哪了，知玉对着她一福身，“夫人现在这儿歇歇脚，奴婢去去就来。”
不疑有他，沈慈飞点点头，自顾自地走向了二夫人坐的位置。
坐在陆氏一旁，开口唤了句“舅母”。
陆氏一听，口气蹩蹩的，准是受了那丫鬟的气，“呵”笑出了声，一双杏眼弯弯，看着沈慈飞，“怎么？这就忍不住了？”
沈慈飞见陆氏打趣她，撅嘴皱了皱鼻子，“舅母！你真烦人！我都这样了，你还笑话我！”
听罢，陆氏的笑随之戛然而止，换上一副凌利的表情，对着她道“怎么样都是你自己自找的！”
“我……”沈慈飞心里委屈，但也明白陆氏说得所谓何事。
陆氏扫了眼四下，没旁人，渐渐压低声音道“你多大脸面？就领了个俏生生的姑娘来那种场合？那是家宴！你懂不懂家宴是什么意思？老夫人看你一个孤女可怜叫你过去那场，不过是给你在婆家好撑撑场子，你可倒好，领着你小姑子去砸场子，敢情当那是你小姑子的联姻会呢？你把晋王妃置于何地?你把老夫人的脸面置于何地？”声音不大足够她两人听到，但陆氏一张脸没了端庄，全是狰狞，控告着沈慈飞的拎不清。
陆氏每提起一句，沈慈飞就想回过去诉苦，但都被陆氏接下来的话再压下去，最终不论怎样好像都是她做错了一般，皱起脸在哪无声抽泣起来。
“要哭回家哭去！你是来干什么的？！”被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折腾烦了，陆氏也没那等耐心去哄她。
“舅母刺激得了，我刚想着还要怎么酝酿酝酿哭出来，这会儿到不用在下功夫了，直接哭到她们过来就成了。”沈慈飞算是彻底接受，没了姑奶奶独女那层关系，护国公府现在对她的态度就是普通的待客之道。
“你？……”陆氏刚想说她又要瞎闹什么，但转念一想，沈慈飞说得也不无道理，反正今天左右都要哭出来的，她愿意哭就哭吧。
不再管她，陆氏自顾自地品起茶来。
——
沈慈飞被陆氏怼哭的消息自然被顺着传给了老夫人那边。
“她是这么说的？”周老夫人嘴里提到的‘她’说得自然是陆氏，微眯起眼，坐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一串菩提。
“回老夫人，千真万确！”跪在地上的丫鬟叩首低着头，语气真切。
“呵！”老夫人轻蔑一笑，随意摆了摆手，身旁的言嬷嬷了然，对着下首的丫鬟说了句“下去领赏吧！”
“欸！谢老夫人！”丫鬟仍旧垂着头，但听声音多少掩不住喜悦，躬身退了出去。
见丫鬟撤了出去，老夫人便抬起了手，言嬷嬷赶忙扶起她。老夫人借了力站起了身，走向里屋，边走边自语道“老二相了个好媳妇儿啊！是个识大体的，哼！可怜我的玉瑶啊，白受了这么一肚子气。”
里屋，大夫人守在周清身边，正拿着艾条转着圈熏蒸他的肚子，老夫人同方才丫鬟的谈话她自然知晓，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夫人凑到跟前，俯下身子一手搭在徐氏肩前，一手揉了揉周清的肚子，“儿媳妇儿，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徐氏身子一僵，知道是逃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道“话虽如此，但沈氏毕竟跟护国公府有着沾亲带故的联系，儿媳觉着不好做绝……您说是吧？”
“她有个屁！”老夫人横眉竖眼，搭在徐氏肩前的手猛一使劲儿，直起了身，徐氏一吃痛“嘶”了一口，扭头看向婆母，满脸疑惑。
老夫人自觉失态，“咳”了一嗓子，但话匣子打开了刹都刹不住，对着徐氏道“这话我只同你一人讲，莫要说出去！”
“欸”徐氏一脸懵，木木地点点头，没想到老夫人不藏着掖着直接说给她听，身边的言嬷嬷也没有拦着？
“其实……”老夫人又瞅了眼床上的周清，思索片刻，还是一股脑儿全说了，“其实沈氏她娘是我跟国公爷一同抱养的孤女，算不得亲生女儿，当年不过是看她可怜才收养了……成年之后就给她寻了门亲事嫁了出去，她自己没福气享，难产大出血生了这个孽障，国公爷仁慈，对她留下的孤女多有照拂，沈家在朝堂上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呵！”老夫人陷入了沉思，似是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面露迟疑，沉默一会儿，又重新组织了语言，同大夫人交代了些“那丫头在府里的时候反倒是同她二哥走的些近，她那闺女当日及笄礼，我叫来老二问给他选哪家的儿郎合适，他可到好一个劲儿的让沈氏进尚家的门，说是尚家百年大族，跟咱们周家并称十四世家之列，也对得起她大姐九泉之下一片爱女之心，哼，我亏他能捡出个这么高的亲事！也就他这么认为罢了，尚家要真有那能耐就不会让沈氏过门！他心里的小算盘我自然清楚，左右想着终于甩开了这么个磨人精，也就默许了这门亲事。”
“结果最后！”说道激动处，老夫人恨不得上下齐手，挥动着手臂，她气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的玉瑶受了天大的笑话！什么贵气十足的晋王妃！到最后不过是旁人闲茶饭余谈论起的“还不如晋王刚过门的风光……”叫她怎能不恼！当今陛下多猜忌，他们护国公府能有今日的鼎盛全靠着当家的一再妥协，原本给她大儿相看的媳妇已经是个低门楣了，怎么到她女儿这偏偏是不能如愿呢！
后面的话老夫人没有说，徐氏自然也清楚后面发生的那档子事，原想着是沈氏跟她们对着干，结果不曾想竟是二叔他的推波助澜，徐氏听得不是个滋味儿，她本以为是沈氏作死要让她小姑子挤破头也得进王府，结果不曾想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手里的活没停，徐氏扫了眼，装睡的儿子，勾了勾唇角，这小子怕是都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