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犽用力拔出乔鬼心口的鱼叉，随意弃在道路旁，回头朝羊家走去，每一步都留下血迹斑驳的脚印。

他拱起的肩膀慢慢舒展，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待回到羊白眼前，轻道：“在下的鞋脏了，今夜就不回府上打扰了。”

羊白哑在原地，又喜又怕。喜这困扰多年的乔鬼终于死了，恰逢此番兄长回琼苏，他们又能平平淡淡地过回从前日子，可她又实在害怕……

这些年来无人奈何的乔鬼，竟就这般容易地死了？

这个名叫青犽的少年。

究竟是何方神圣……

羊白心绪难解，向他再次确认：“乔鬼……当真死了？”

恰逢邻家的屠户出来，大着胆子上前去探乔鬼的鼻息，忽而泪流满面，只道是真没气儿了。

青犽始终合着眼，感受着周围欢庆的声浪愈来愈高，木然地宽慰羊白：“夫人放心，杀人这种事，我未曾失手……”

倏尔飓风大作，落叶蒙眼，不等他说完最后半个字，人群间滚滚热浪被吹得僵硬，浓郁干涩的血气自身后集聚，即使本能地躲闪，仍能感受到五齿飞鱼叉冰凉地擦过耳畔，扎实地刺在颧骨外侧，又朝上顺着眼角在眼皮上刮出一道长口。

烛影凌乱舞动，在锋利的鱼叉阴面上燃烧尽乔鬼枯败缠结的长发，露出隐匿之下的滔天怒火。

青犽的眼皮被鱼叉挑破，叉尖捣到里头，鱼叉另一端施力的乔鬼也愣住片刻，眼窝深处只掉出一块小小的、剔透的红玉。

那眼里……

没有眼珠！

尽管已及时捂住嘴巴，凄厉的惊叫声仍无法遏制地从女人的指缝中漏出。

\u001d许是离得实在太近，羊白并非出于本意地与那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对视，却感到自己被一股窒息的力量深吸，听见黑暗深处传来的呐喊。

这“眼睛”，她从未在活人身上见到过。

他是人吗？

还是披着皮肉的骷髅？

羊白愕然，一时不知该害怕死而复生的乔鬼，还是刚刚才击败的乔鬼的青犽。

青犽在听见她的尖叫声后迅速扭过头去，他费力地按住伤口，空出一手拦在女人身前，半推着她快步后退。

乔鬼使叉娴熟，一挑一横，直奔青犽的左胸膛袭来，誓要他也尝尝心脏被刺穿的滋味。

青犽勉强使右手抽鞭抵挡，却不想乔鬼浑身蛮力强压下来，逼他苦撑难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乔鬼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方才倒下的地方只留下一摊粘稠的血迹，不再有多的气息。难道……真如传言中的被那个红毛鬼附身了？

即便如此，也得尽快想办法应对过去才是。

左眼的伤口明明没有出血，却在一点点结痂。青犽竭力镇静下来，他料这乔鬼有些蛮力，却性情急躁，应以取巧为上。

青犽顺转鞭把，十七鞭节立即化柔攀上飞鱼叉间的缝隙。鱼叉失去抗力，顺势逼近眼下，青犽借力双脚朝后蹬去，在颧骨再次被刺穿前轻盈跃起，顺转一圈后稳稳踩落在乔鬼的肩胛骨上。

他将鞭把迅速换至左手，以疾风之速缠住乔鬼的脖颈，鞭节如长蛇盘卷，坚硬的尖刺霎时扎入他的喉咙，滚烫的鲜血飞泼在青犽手上、身上、脸上、还有……

空空的眼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