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莉娅为狱友的纷至沓来而崩溃时,莱辛已经愉快地完成了与同僚的学术交流,即将尽兴而归了。
“感谢您的盛情款待了,您对我及怀尔斯公学研究成果所提出的问题疑点极为宝贵,我的一点浅见若是能为您解惑些许,也算是回报了您的万一。”
亚空间的传送口,莱辛客气地与芬里尔告辞。
“怎么会,您的真知灼见,您的不吝赐教,不仅满足了芬里尔原身的愿望,也让我久违再见日思夜想的要素之‘理’。假如往后您有需要我芬里尔的地方,还请尽管来找我,芬里尔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芬里尔同样和和气气其乐融融地与他道别。
二人按理来说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但莱辛与芬里尔的惺惺相惜、依依不舍又好像无声彰显着即将无缝衔接的下一段交谈。
就在这两人您来我往,忽而阁下,忽而鄙人,忽而今遇高见妙谈恨不能折腰供奉水晶宫殿之内,忽而乡野村夫陡逢充栋文献憾不得长居占卜金币之间,客套得令人反胃反酸时,拉尔像一桩木头唉声叹气守在自己维持的传送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拉尔的兴趣和集中力只维持到芬里尔和莱辛讨论完译文的歧义为止,在此之后,他就像坐牢一样被迫听着二人谈论塔里的局势,一番下来连包裹全身的斑斓水彩都氧化暗淡了几分。
就在他深陷无间的地狱不得解脱时,倏地灵机一动,手指划开巴比伦的空间,透过斑斓的割口看到今早那个供饭的厨娘牢房里充满了重重叠叠色彩各异的魔力轨迹。
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厨娘,正疲乏不堪地抓着那柄名为“夜色的荷米斯”的魔剑,像被人践踏的薰衣草,或者更准确一些,狗尾草那样,木然放任魔法的余波将她吹飞,又静静躺在地上等待着下一个魔术或魔剑的到来。
拉尔顿时便意识到了时机的宝贵,忙不迭插入如胶似漆的典狱与恶魔之间,水彩面具之下喜笑颜开道:“太好了!莱辛先生!你的私人厨师正在被一层囚犯的魔法蹂躏,欲哭无泪哩!快去救她吧!”
芬里尔对他这矛盾的言语欲言又止,面色古怪地问道:“拉尔,你和那位厨师关系很差吗?”
“当然不是。”
拉尔理直气壮地回道,利落地拉开传送门,推搡着来不及说话莱辛匆匆就走。
他当然也看到莱辛怀疑与不安并存的眼瞳,然而问心无愧者,自不需过多地辩解,眼前的当务之急是结束沉浸在形式主义中的二位宾客的嘘寒问暖,为至高无上的宝贵生命施以拯救的义举。
显然,他无论初衷还是做法都无可指摘,不过考虑到亲密的伙伴往往因一些细枝末节徒生嫌隙,他还是决定趁早讲明事态、厘清原委。
“莱辛先生,你也不要多想。我真为你找到了这样一个天资奇卓穷且益坚的下属感到高兴,以我的眼光来看,她已经逐渐掌握魔剑的用法了。
“苦难果真是通往成功的捷径,至于那难以割舍的——可惜世人往往退而求次,或天真妄想两者得兼。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赶去救她了,尤其是你,莱辛先生,骑白马的骑士该拯救女主人公于水火之中啦!”
莱辛尚没有觉得事态紧急得如拉尔那夸张的言辞一样刻不容缓,看他指尖一闪而过的画面,卡莉娅明显已经能熟练地运用魔剑的力量保护自己了,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像哭干了眼泪一样面如死灰……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失误,原来一层的囚犯还没有被亿万吨的气压和无尽幻象给蹉跎,贼心不死还想着从并未设置禁制的卡莉娅房间逃脱。
她纵有荷米斯之剑的庇护,恐怕也难逃皮肉之苦、心惊胆颤。这真是他对不起卡莉娅的地方。
莱辛犹豫地踏进传送门,最后向恶魔珍重道:“芬里尔阁下,事急从权,望您见谅了。”
“您不必在意,反倒是我正好有了闲暇观览圣国统帅奥古斯都的原典,就不远送了。拉尔,你也是,有空多来探望我。”
青稚的少年温和而羞涩地挥着手向水晶宫殿外的二人道别。
……
……
“芬里尔可真不像我刻板印象里的那种恶魔啊。”
莱辛在光怪陆离的隧道中,不住地感慨。
“莱辛先生,我有些好奇,你对祂们的刻板印象是什么?冷漠?自私?奸猾?随心随意?”
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拉尔那看不出五官的面具上清楚地浮现出好奇。
对上他天真而真诚的水彩面目,莱辛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名火,边默诵骑士的美德排除情绪的干扰,边字斟句酌讽道:“我不知该不该问,您举例的这些恶德如此具体,是以谁为模型才找出的吧?”
“您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