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惊呼道,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忠厚的上司竟对自己的贱行只存在有限的容忍——彼人明明该有无垠的胸怀才对,可见他还得修心啊。
不过作为一个同样忠实厚道的下属,拉尔还是决定毫无保留地真诚回禀自己一向尊敬的上司。
“我虽然也是这样,不过愿意主动拿自己的缺点供众人赏玩取笑批判憎恶的受虐者应该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吧……您对恶魔的看法当然没有错。
“只是一千个狱卒眼中,有一千个芬里尔,现实中实际存在的人物往往比最精通心理学的作者描绘的复杂角色还要多面和复杂。啊!我们到了,那么,属下就言尽于此,回我的楼层为诸位同僚服务去了。”
拉尔没有多理眼底阴晴不定的莱辛,将他放在少女的闺房后就一骑绝尘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拉尔和芬里尔,就连全心痴迷于魔术的狂人也是一样的吗?
莱辛没有对拉尔施加读心和辨别谎言的魔术,但他的直觉与他的理性都告诉他拉尔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挑拨离间。
除非拉尔甘愿用这般拙劣又容易事后检验的方式来挑衅莱辛,不然他就只能说的是真话。
他忽的感觉通天塔内的阶梯还道阻且长。
突然,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眸惊喜地与他对上。
“莱辛!我的莱辛!快来救我!这群目无法纪的虎狼都快把我给吃掉了!”
卡莉娅兴奋地挥舞着夜色的荷米斯,焦热得即将熔断的魔剑在阴森的牢房中迸发着煌煌明光。
她高举的纤手上布满了骇人的烫伤痕迹,破烂的皮肉血流不已偶露白骨,再观看她雀跃的神采,不免让人怀疑她究竟是不是因过大的压力发了疯癫。
骑斑斓的彩马而来的骑士没有忍心长时间注目这凄惨与诡异,他的眼神不知该放在哪里,终于还是落在少女牢牢握住魔剑的手上,那流血流脓生腐生疮的手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安然地抓住了烙铁的柄。
“天呐……”
落地之时,莱辛张开结界将外来的魔力一扫而出,他慌忙跑向卡莉娅,魔法的风吟龙啸顿时湮灭在他匆匆的脚步声中。
莱辛扶着虚脱乏力的卡莉娅,用特效的治愈魔术治疗着她的伤口与精神,看着那令他心惊乃至于眩晕的恶心焦烂,失神中脱口道:“您是怎么忍得住的……”
“其实还好。”
卡莉娅已经疲惫地快睁不开眼了,但发觉曾与自己的灵魂拼图为整的另一个灵魂的接近,还是愿意眉飞色舞地炫耀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把高级魔剑摸起来就不烫了!这可不是我手指麻木或者怎么的,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魔剑上的力量,哈哈哈哈!莱辛,是你把这宝贝交到我手上的,现在我自己凭本事学到的东西,你可要不回去啦!”
“这是——”
莱辛下意识地想解释这是魔剑士初步掌握魔剑的迹象,但看着少女满是灰尘的脏脸,他只是拂上了她的眼皮。
“算了,您还是休息会吧。”
“喂,你这家伙!不要卖关子吊胃口啊!你知不知道吊别人胃口的人都死得很惨……卑鄙小人你居然用魔术……啊……混……蛋……好……困……我……明明……才……起床……呼——呼——”
莱辛将她安稳地放在魔术变化出的床上,盖上被单,发现视角的边缘有一个熟悉的物件,转头一看,原来是在第一层囚犯的魔法中破碎失效的橘灯。
“怎么把公共设施给偷出来了……”
熟睡的少女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她不安地翻动着莱辛刚才盖上去的被子,直到瘠薄的胸口触到魔剑温热的刀背,才舒服地抱着夜色的荷米斯死死睡去。
莱辛不知道卡莉娅这是因他灵魂的影响还是因她自身的性格才如此顽固地守着随身的兵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对魔剑的这份珍惜才如此神速地入门,但她显然已经通过射向摄政王的弹丸和这柄魔剑证明了她远超“孺子可教”的才能。
既然如此,待她休息好,就该教她骑士的扈从礼仪,以及魔剑的正统知识了——在此之前,可能还需要先将一切的原委和这执拗的羔羊说清道明。
道阻且长啊,道阻且长,这算新走出了第一步吗?
他轻轻地关上牢门,悄然的脚步随他与卡莉娅距离的增长而逐渐大步流星,他目光坚定地向亚当斯·乔治·都铎的牢门走去,那是自己未来扈从的房间中的第一道魔力痕迹。
莱辛已经听见了禁锢亚当斯的沉重的锁链的响声,他的牢房是魔的死水,连莱辛都要花费不少气力才能让他记住疼……
——还有这么多人要管教,要不晚两天再让卡莉娅读背骑士扈从的礼仪举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