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灵忍住心头嫌恶，淡淡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脸色一僵，苍白里浮上病态的怒红，骤然自炕上探起身子，出手疾如鬼魅地抓向越灵，“你跟那位长宁公主真像。”

语音刚落，越灵再也不是无所谓的态度，她抬起凌厉的目光，“北狄之人不配提我阿姐！”

他毫无收敛，放肆地盯着越灵，笑容渐渐阴冷，“你不如想想何种死法有趣些，是剥去衣衫悬在木桩上给风沙吹得皮开肉绽，还是半夜扔到狼群里，一口口让狼撕去皮肉……当年得知长宁公主要嫁过来，我可是亲自去猎得狼王圈养在营中，只盼着看一国公主与狼王关在一处是如何求生，未曾想她竟死于自己人手中……”

越灵脊梁生寒，极力维持平稳语声，“你说什么？自己人手中？”

他眯起眼看越灵，目光如芒，彷佛一只在打量猎物的豺狼，“公主殿下，你可知你那父皇的稳固江山，是如何得来？临安王一门荣耀，又是多少冤魂枯骨堆积而成？覆国之日，王族三百余人尽数被屠，连刚降生的婴儿也不放过！平民被他铁蹄践踏，有如碾死蝼蚁！”

越灵咬唇凝坐不动，手足冰凉，“安厝，所以当年北狄并非假意和亲，也并非是你们将我阿姐斩于马下，是吗？”

他眼底那两簇怨毒火焰，直迫向越灵，“殿下真是聪慧，你我素未谋面，竟猜到我是谁。长宁公主要是有你这般聪慧，想必也能有做王妃的命。”

“是谁？我父皇还是临安王，亦或都是？”

这个北狄王室的私生子，倾身逼视她，目光如霜刃，面孔煞白得怕人，“越灵！那场战争死的不只有你阿姐，还有我母族的孤寡妇孺！他们活生生冻死饿死，倒毙道旁，尸骨任野兽啃食……你可知眼睁睁看着家人被屠戮的滋味？”

这一段大漠屠城的血腥传奇，细枝末节越灵都记得清楚。安厝的母族是北狄管辖下的一个游牧氏族，其部族首领的女儿与北狄王有过一段情缘，却因未行婚嫁之礼，北狄王室未曾将安厝视为王子，他一直在母族的庇佑下长大，当年长宁公主惨死，临安王率军攻打王庭，可王族中人早已先撤退，安厝母族为其断后，那一战持续了两天两夜，最后临安王破城而入，将游牧氏族王族三百余人尽数处死，亲手斩下首领的透露，作为向北狄王庭的告诫，悬城十日。

“我知道那是人间至惨至痛，我也曾经历过！”越灵闭了闭眼，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长宁公主惨死地景象。

他狠狠地扼住越灵的颈项，整个身躯压上来，咽喉被锁紧，动弹不得，呼吸不能，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只望见他赤红如血的双目逼近，“你说，那些血债谁来尝？临安王不过是你父皇手中的一把刀，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大越皇宫戒备森严，我进不去，可是你在我手里啊！”

“你真是疯了！”越灵抓到手边一根木条向他打去，他一声痛哼，钳制住越灵的力量陡然松开。

安厝狠狠地看着我，面孔惨白如纸，身子颤了颤，猛地呛出一口血，唇上尽是猩红，点点血沫溅上越灵的衣衫。

他是恶人吗？越灵在问自己，在自己眼中他是异族余孽，在他眼中自己何尝不是异族死敌。王族也好，私生子也罢，终归是一条命。

越灵还是心软了，没有去捡起地上的匕首，“安厝，老临安王杀你族人，是为国杀敌，他没有错；你为国复仇，所以……我不杀你。”

他定定地望着越灵，眼中凄厉如血，却在这一刻浮起悲伤迷茫，“现下他们都在外面，你杀我，我无力反抗，可是越灵，你若不动手，死的便是你自己。”

“你不会现在杀我，你在等我阿兄对吧。”

他纵声笑：“大越皇帝昏庸无能，生的女儿倒是冰雪聪明。你应该知道吧，自萧漠那老东西死后，萧肃便被接到宫中抚养，他一个寒族遗孤，待遇如同皇子，有趣，有趣至极！”

越灵一笑，“老临安王生前是我大越战神，如今的临安王自是会承袭他的一切，他父亲为大越鞠躬尽瘁，父皇待他好这并不稀奇。”

他冷笑，“你很维护你父皇，即便他杀了你长姐，我是该夸你忠君，还是夸你愚孝！”

越灵抿住嘴唇，抑制心中愤怒，怕被他窥去了半分窘态，冷冷道：“在下家事，不便为外人道。”

“天下皆知皇帝为制衡世家独宠娴妃，就连他的一双儿女也是宠爱有加，你跟越瑄都是嫡子嫡女却只能驻守北境，天下皆知太子如履薄冰，你兄妹二人此番做，是为了皇帝不那么忌惮太子和世家，可是越灵，你敬重的父皇并没有如你所愿，你何必强撑场面。”他笑得幸灾乐祸。

“你非我与阿兄，怎知我二人非自愿。”越灵扬眉一笑，“我从小长在深宫从未见过外面的广阔天地，从前只知帝京繁华，却不知除帝京以外的地方百姓过得何其艰苦。阿兄从小熟读兵书，善用兵法，更是天资聪颖，却没有地方施展。北境于我们而言，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