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荒唐
“可……她只是一女子。”锦衣面上千难万难,十分小心的开口提醒。
紫衣有些不解:“女子,有规条不能参加吗?”
“礼,始于谨夫妇,辨外内。男不入,女不出……”
“有规条不能参加吗?”
“严格说来,确无这个规条,然而……”
“这不得了,就她吧。可笑六部百卿,枉食君禄,连个秀才都不敢荐,搞的那礼部贡院都塞不满。还得让我劳心劳力。”
史连翩忍了痛,默默看着行事荒唐的紫衣。
他腰间悬了把寸金乌柄剑,身着一袭片金紫绫袍,头束紫金冠,足蹬缕金靴。一双褐黑色卧蚕丹凤眼,两道齐耳横鬓的墨染连心眉。鼻勾尖锐,唇角微垂,冷峻的脸上五官硬朗。正襟危坐模样,更平添几分肃穆威严之气。
这时他已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不乏埋怨之色。
”你今日怎这么多废话。”
锦衣情知无可回避,咬咬牙,决定说的更明白些。
“但她可能不识字啊!士民知书者,本就千中无一,何况是个女的。”
青年面色一愣,沉默了好一大会儿。蓦的,爆出句石破天惊的话:
“不识字,就不能去考了?”
那满是疑惑的神情,那真心实意的发问,扑闪闪的大眼睛里,充斥着浓浓的求知欲。
不知是不是错觉,史连翩感觉锦衣好像踉跄了一下。
他不得已又转过身,冲着自己央求。
“娘子,委屈了。就当见见世面吧。”
史连翩默默然看着他,娇媚的双目云雾迷蒙,冷丁道:“你们到底什么人?光天化日,略卖良家?”
锦衣老脸上一红,似也有些羞于开口。
环顾四周,发现已有人耳语,其中不乏有些面善的,也许曾经见过。
他情知瞒不过,不得已,只能尽量解释:“家主忱亲王,怀系黎民,心忧天下。因本届秀才科无人应考,故而忡忡怀忧,行事有些焦躁,急切……”
忱亲王?
忱王“杨晧”?
她今日本该许嫁的对象?
短短三字,仿如一根利箭疾驰,正中史连翩面门。箭尾还嗡嗡颤动响着,令人心绪激荡,头脑大懵。
她甚至感觉,已听不进锦衣接下来的补充解释。
这世界还真是玄妙,她刚刚逃离姻婚许嫁,不消片刻功夫,却在妓院外小酒馆里,遇见未婚夫本人。
让一个“文盲”去科考么?
倒很符合他平日的作风为人。
没错,对于杨皓其人,史连翩其实早就有所耳闻。
虽然因为这样那样原因,士民黎庶知道他为人的不是很多,但托白打听的福,她知道的还真不少。
用个漂亮的词说,就是拙朴。
当然“拙朴”云云,不过是春秋笔法。
说白了就是“不慧”。
就是呆、傻、愚、钝、笨、憨、痴、蠢……
或者说的再直白点儿——
是个低能儿。
到没到白痴那档她不知道,反正跟聪明搭不上什么干系。
据说他是睦皇后所生,开始也曾备受圣眷。可惜幼未了了,长亦不佳。九岁不能属文,十岁还在尿床,十二岁犹未断奶……
至于愚钝顽劣,更是前无古人,天下难匹……
譬如三年之前,琼华宴上,皇上忧思两湖大水,便问在座皇子该当如何。诸子心惜圣眷,纷纷踊跃做答,有中用的,也不中用的。到了他,竟露出一副很诡异的少儿天真模样,不假思索的张口问道:“既然大水,何不以大火攻之?”
大火攻之?
还不如那个说何不食肉糜的傻子呢!
而除了“拙朴”,这傻皇子还有些别的毛病。
飞鹰走犬,斗鸡促织,狗马声色,饮酒六博,狎朋昵友,优伶轻亵……
简单来说,凡是人间恶习,他都能沾染几分,凡是纨绔行径,他都能插上一腿。
也就是宫内礼教严明,这才调教的他形容齐整,危坐正经。看起来像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