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后，老陈屋院前已经挤满了人，围观的邻居都为老陈家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而痛心不已，他们想起老陈的馄饨总是那样鲜美，虽然馅料极少，但是却舍得放猪油，且二十多年来从未涨价，藏在人群后的几个孩子为不能再吃上老陈家的混沌而哭泣，女人们也在哭泣，这条长街里，多少人家的妇人不用早起在厨房劳动，他们会打发孩子和丈夫去老陈家的馄饨铺，这个冬天，没有人再替她们为劳作的丈夫和念书的孩子支起一锅热汤了。

嘈杂都来自人群外围的女人和孩子，站在前面的男人们个个沉默不语，像铁一样沉默，只是看着老陈护着他的女人和孩子跪坐在血泊里，李刀也来了，他第一个向前去触碰老陈，为他合上他不舍得关闭的双眼，这是他第一次触碰老陈的脸颊，这两个男人十几年如一日的相见在李刀为他合上双眼的瞬间永远终结了。

“又是那头黑熊。”年老的林瞎子说道。

青壮年们纷纷转身，看见林老瞎子都作出恭敬的样子，向他作揖行礼。

“马上要入冬了，它又来找女人和孩子了。”

众人看见院前的湿泥地上满是粗又大的脚印，纷纷点头。

“去年入冬时它来过一次，叼走了林群家七岁的女儿，今天又来了。”老瞎子抽出一根老树枝，往前一扫，脚尖往前探了几步，确定无人朝着老陈的方向走近了。

“西山有数不完的野兔和麂子，野猪和野狸子也抓不完捕不尽，怎么来我们村里偷女人和孩子？”李刀的女人福嫂这时从人群里跳脱出来，穿着红袄显得耀眼。

“去年那黑熊错过冬眠的时候，误进了林家院子，叼走了林家女儿，三日后镇子里组织起的抓鬼队才在西山林子里一棵杉树下找到人，只有那孩子当晚睡觉时穿的红裤兜可以辨认得出那孩子是林家的，连头发也没见到一根。”林老瞎子继续讲述去年冬天的那个故事：“抓鬼队后来在西山深处的一个山洞里见到那只黑熊，十几个人把手里携带的斧子和钉耙狠狠砸在熊背上，那熊背像是岩石一样坚硬，血也不流一滴将刀斧挡落，扑开人惊慌逃走了，后来没再寻到过。”

李刀听到这里，默默点点头，他就是去年抓鬼队的一员，林老瞎子讲的故事他历历在目，心里不禁发毛，那熊有神明一般的气力，刀枪不入，一掌将他们七八个壮汉拍翻在地朝着丛林深处怕去了，没人敢追。在场的还有李达，张毛子，齐癞子和林家四兄弟，也纷纷点头，感到末日降临般的无力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