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南市火车站,扛着大捆小包的慌张人群前呼后拥,形色匆匆,生怕误了钟点而火车跑掉,他们将一家的希望寄托于火车前进的方向,而从出站口出来的民工们,劣质的新衣也撑不起一身的侘傺,疲惫的眼中闪着归乡的兴奋,但肩上的空空行囊难掩落魄……
人群中,一个身形瘦高、皮肤净白、戴着眼镜气质颇佳的年轻男子如同鹤立鸡群一般,他一身简约墨衫,提着简单的行李包随着人流走出出站口,一堆出租车司机挤在路边,头探出车窗来大声招揽着拉客。
“老板……老板……去哪里?”
“陵河塘下村走吗?”男子问。
“走——”
一个年轻的女司机连忙热情地下车来拉开车门,请他上车。
出租车行驶在崎岖的柏油马路上……
坐在后排的男子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一片绝域殊方。
“老板,我就是塘下村的人,您到塘下村哪一家啊?”女司机闲聊着。
“杜雁来家。”
“哦!您是她……”
“我是她未婚夫!”
女司机从后视镜看着文质彬彬的男子,笑道:“雁来姐虽然……却也有大福气!”
出租车直接拐进岔口土路,送于永翰来到杜家门口,杜雁来正提着菜篮子从菜园回来。
“雁来姐,姐夫来找你了——”女司机下车喊道。
“梁莲……于永翰,你们进家坐吧!”杜雁来招呼说。
堂屋前,杜雁来端来两杯茶水递给他们。
“我确实有些口渴了!”梁莲捧着茶杯喝着。
“雁来,你……为什么辞职?”于永翰盯着杜雁来问。
“我爸这样,家里离不开人。”
“那我们婚礼呢?”
“我不是在电话里跟你讲了,我有孝在身,一年后再说。”
这时,卓樾骑着摩托车回来,手上提的一条大草鱼递给杜雁来。
“家里有客人啦,那正好!杜雁来,今天炖鱼吃!”
杜雁来提着鱼进去厨房,卓樾与他们打了招呼,便进去杜叔得房间帮严医生给杜叔针灸……
梁莲见于永翰神色黯然地坐在堂前不语,便进去厨房帮杜雁来做饭。
“雁来姐,姐夫千里寻妻,你怎么对他这么冷漠?”
“我这样的家庭,高攀不上他。”杜雁来切着菜说。
“人当然是往上走了,难道你还想一直窝在这个小山村吗?”梁莲坐在灶尾帮忙架着柴火,继续说:“反正我是不想留在这里,我要自己掌握方向盘追寻人生的方向。”
“人生又不是开车,司机感情用事可不安全。”杜雁来说。
“哪有覆盂之固的人生,年轻癫狂时不折腾一下自己的青春,等垂垂老矣再去悔不当初,何其不幸!”梁莲说。
午饭时,大家围坐在堂屋的饭桌前。
年过五旬的严医生是个身材颀长、颇有风度的男人,他戴着眼镜却目光如炬,看着各自心思的几个年轻人,端起酒杯说:
“今天是小满,年过将半,花开半时偏妍,酒饮半酣意然,岂能事事如意,但求人生小满。”
“严医生,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您家乡在哪?”梁莲问。
“人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严医生喝了一口酒,继续说:“我年轻时也是从凋敝僻壤考上医学院走进了城市,现在还是觉得踩着农村的泥土心里才踏实。”
“走泥土路踏实吗?”梁莲说:“我们开车最怕走泥土路了,晴天土路颠簸,惹满车灰层;雨天泥泞湿滑,甩一车泥巴。”
“你们年轻还不懂,泥土像母亲一样孕育生命,爬得高,飞得远,都是大地的托举,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你追逐一生得到的东西其实远不及年轻时你避之不及而丢掉的那个东西重要。”严医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