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岚看着少女倔强的神情，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尽管接触不多，但她了解陈青萝的性格。作为一名普通的高中女生，她绝大部分时候显露出生人勿近的阴郁，私底下也有几分少女的稚气与欢脱。

然而，她最大的特点就是执拗，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是很难听得进去劝的。

怎么就这么轴呢……江岚心中感叹一番，决定不再劝告。她转过身，对着神像虔诚地下拜，小声念叨：

“希望您保佑我的亲人身体健康，平安喜乐，我的朋友关系和睦，事业有为。我的学生……”

她轻瞟了一眼陈青萝，她知道陈青萝在看自己。

“……学业进步，前程似锦，或者，成为一个靠谱的大人。”

祈祷完毕，她拎起挎包，从蒲团上站起，轻声叮嘱陈青萝：

“下周放学之后，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目睹着江岚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陈青萝的目光再度变得空洞。她看到脑海里，李微尘依旧靠墙而立，冷眼旁观她遭遇的一切。

陈青萝有点想发火了——拜托，我为了你的事跑个大老远，又被同学骂又挨老师训，你反而像个大老爷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净杵在这儿看我笑话？

她赌气地跪了下来，敷衍地磕了个头，噼里啪啦扔出一堆话：

“万能的佛祖啊，赶紧让我脑子里这个家伙成仙成佛吧，求你了，干巴爹。”

说完不知是祈祷还是宣泄的话语，她对着空气做了个凶巴巴的表情：

“李微尘！你成佛了没有！快一点，我要回家了！”

“没有。”

李微尘观察着自己和四周的大海，整个世界风平浪静，没有发生想象中成佛的金光四射、天花乱坠等神圣场面：

“我要是佛祖，肯定也不让我成佛，许愿都要别人代劳，也太没诚意了。”

“哦，那你赶紧上我身好了。”

“不行，我只能在你完全对我不设防的时候上身。”李微尘眯着眼睛笑，“你现在哪里是对我不设防，分明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嘛。”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我真的走了！”

陈青萝嚷嚷了一句，站起身来佯装要走，脚步突兀地一滞。

似二月春风的，脑海中传来李微尘无比认真的口吻，涓涓淌入少女的心：

“谢谢你，陈青萝。”

“谢谢你帮助我这个不知何处来，该往何处去的孤魂。”

“……”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我不会安慰你。”

“因为，比起可怜，我更愿意选择相信，相信一个面临了许多恶意，依然选择坚守善良的好姑娘。”

……

相信，而非可怜麽？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我善良……不对，我明明凶巴巴的……至少表面凶巴巴的！

陈青萝鼻子一酸，她从兜里摸出纸，挡住要从眼眶里滚出的泪水，又觉得不好意思，装模作样地擦了擦鼻涕：

“干嘛这么煽情……听起来好尴尬呀！”

“主要是氛围到了。”

“李微尘！是你突然跑到我脑子里，又赖在我身上不走的！我才不是善良，我是在帮自己！……你上来吧。”

“啧。”

“再啧我就晃脑袋晃死你！快上！”

话音刚落，彻底卸下了包袱的少女重温了昨天天旋地转的感觉。

下一秒，拿着纸巾擦眼泪的害羞少女变成了目光锐利，嘴角却勾勒柔和微笑的“少女”。

他转过身，直面那宝相庄严的佛像，郑重地跪下。

……

李微尘重新跪回了蒲团，他直起身子，双手合十，准备对佛像许愿。

脑海中，在透明房子里好奇蹦跶的陈青萝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匆忙出声，打断了他欲脱口而出的祈祷：

“那个！李微尘！你等一下，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