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飞现在感觉到了一份压力,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这个感觉。
因为他身边所有最亲近的人,形成了统一战线,而且,他们的期望与自己的想法相悖。
如果真要他去读书,他宁肯去读大专,也不愿意去读这个高四。
想当初,李惠飞是市一中树立的典范,而这个典范已败北。
这事在他心目中已成为过去,而关心自己的人还停留在过去。
市一中可以重新来树立,就是他的心态再好,也再没有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的信心和勇气,至少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中没有了原来的豪气。
这不是失败者的心态,而是人性的本能反应,趋利避害。这不是为自己活,而是为了他人眼中的自己而活。
李惠飞看得出来,楚安然说相信他,是在鼓励他让她相信;在新增代理这件事上,已经让楚安然对他去不去读书这件事不放心了,何况他家那个大美女。
想到此,他做出了调整,主动放弃了卫生巾的代理,而在卫生纸的代理上,他知道再找雷大美女是不可能要到钱了,只能自掏口袋。
他的“创业基金”有限,只能进一批少量的货,什么保证金的,根本负担不起,所以,他干脆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明确对对方说,不行就走人。
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了。
李惠飞转眼一想,是哦,这么久没招到代理,对方可能比自己还急,这让他想起了楚安然大学教材中说的博弈,竟是这般的奇妙。
“毛毛,怎么了?这不是你需要的么?况且,这个纸巾的代理还让你捡了个漏。”
楚安然没想到李惠飞还会玩空手套白狼这一套,签了这个代理合同后,似乎没有以前那种兴奋。
她不知道,李惠飞是被逼无奈,只能这样。
“安然姐,我发现自己又长高了哦。”李惠飞这时突然笑了起来。
“能看多远?”楚安然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好远,好像望不到边。”李惠飞不是和她开玩笑。
就是这短短的二十多天,从摆摊到跑一次性杯碗的业务,读楚安然的大学教材,以及沙黎对他说的那些话,和楚安然一起谋划市场营销方案,再到这次新签下的代理,等等这些,让李惠飞的认识在不知不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变化是无形的,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李惠飞觉得自己的视野陡然变开阔了,心胸也随之宽广起来。
他就想起了小时候楚安然对他说的那句话,啥时候长高吖,站得高看得远嘛。
“毛毛,我今天才发现,你还是个鬼才呢。”楚安然和他并排站在一起,眼睛和他一样,平视着前方。
“安然姐,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说来听听。“
“我在想,一个月后的今天,我会是什么样子呢?”
“别想了,一个月后的今天,你一定会背着书包,在上学的路上!”
“......“
李惠飞说得没错,就在他和楚安然在谈代理的这个时间里,神马市一中高三(1)班现班主任莫美丽就找上门来,和雷丽芳谈李惠飞复读一事。
市一中几年才出现李惠飞这个人才,高考没考好有原因的,市一中不会放弃他这个依然有实力冲刺北大的好苗子。
楚有才出事后,学校为了稳定学生的情绪,就把以前在高一当过李惠飞那个班的班主任莫美丽调到高三(1)班,接替楚有才做了班主任。
莫美丽没有辜负学校的期望,帮楚有才站好了最后一班岗,出了八年一遇的北大学子夏雪,学校就让她继续带下一届高三(1)班。
“雷老板,当初是我忽视了,那是找过惠飞聊过几次,没发现什么不好的苗头,没想到他是硬撑着。”莫美丽说得相当诚恳。
她把李惠飞几次的模拟考,以及高考成绩拿给雷丽芳一起分析,几次的模拟考一次比一次好,而高考第一天几科的成绩更是刷新了李惠飞模拟考的记录,但高考第二天和第三天却一落千丈。
外婆刚去世才三天,楚有才就出事了,这对还没满十八岁的李惠飞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莫老师,您不用再说了,李惠飞这孩子,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什么事都藏着掖着,心却细着呢。您放心,我一定让他去学校找您报到。”
雷丽芳本来已经决定让李惠飞去复读,现在经过莫美丽这么一分析,心里更加坚定了。
”好,雷老板,不要逼他!到时候找个时间,我和惠飞再聊聊,我了解他,越逼他就越反感,只有让他看到以后的大好前途,他才会心甘情愿。”莫美丽临走前,叮嘱雷丽芳。
李惠飞骑着三轮摩托车,带着楚安然,开始继续跑业务。
楚安然依旧站在三轮车的车斗中,她虽然把自己包裹得严实,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站着经风一吹,衣服随风飘动,更加显得绰约多姿。
为了能让李惠飞现场更好地发挥他书法技艺,她特地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方桌。
李惠飞踌躇满志,把三轮车开得飞快,却听到一声警铃响,旁边一辆警车要求他靠边停车。
他想麻烦了,被交警抓住,自己没有驾照,这三轮车要被扣了,但又跑不了,只得靠边停下,楚安然也跟着跳下车来。
警车在他前面停下来,车门打开,走下车的却是陆平安。
“你有没有驾照?还开得这么快!有没有一点安全意识?!”陆平安厉声说着,还看了一眼楚安然。
“陆警官,什么时候改行当交警了?”李惠飞看见是他,放心了,有点嬉皮笑脸地说。
“你严肃点!要不要我让交警过来?”陆平安说着,拿起对讲机。
“别啊,陆警官,等我满了十八岁,一定去考个驾照。”李惠飞赶紧冲他摆手,知道他是吓唬自己,不看僧面看佛面,楚安然在旁边呢。
“那你记好!没拿到驾照前,不要再驾驶机动车!”陆平安还是对他进行了警告。
李惠飞做着点头哈腰的样子,说:“陆警官,我有事找你呢。”说着扭头对楚安然说:”安然姐,你等我一下。“
“有什么事,赶紧说!”陆平安被他拉到一边。
“陆警官,问你一事,在五月份,你辖区的五里村有没有发生过死人案件?”李惠飞几乎每晚都被那个恶梦折磨。
结合楚有才日记本里的叙述,想了很多次,他怀疑是有人跳楼。
楚有才在日记里只是说没看清,不等于这事没发生过。
他只是觉得,自己老做这个梦,似乎在暗示自己,到底在暗示什么,他自己说不清楚。人的感觉,就是那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