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和曹利用坐在外室，隔着帘子听着潘美和寇准说话。曹利用准备好了笔墨，他要把潘美的话记下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委屈，潘美也不例外，潘美开始向寇准倾诉他的委屈：

“郭进之死，给我们这些武将的心里笼上一层浓重的阴影，语言杀起人来，比刀枪要厉害的多，伟大的郭进，没有死在敌人的弯刀之下，他死在同僚的言语之上。

郭进之死，对我内心的影响，对杨业内心的影响，应该是一样的，这才是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

这一点潘美讲了实话，而且讲到症结之所在，看来郭进之死对大将心理上的影响是相同的。六郎心想。

六郎看了一眼曹利用，只见他手中的毛笔运用如飞，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六郎继续侧耳去听，只听那潘美说道：

“杨业之死，我们都有责任，我有责任，王侁有责任，杨业自己有责任。

王侁以语言激杨业出战，杨业知道必败，但是他还是出意出战，因为王侁代表皇帝，因为言语可以杀人。杨业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证明他的忠心，他不得不出战。

我当时保持沉默。作为主帅，我知道这是一次必败的出击，我默许了。”

“明知道失败，却让将士白白去送死，这不像你以前的风格？”寇准说道。

潘美沉默了好一会，说道：

“因为郭进的阴影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在宋军中，郭进无论地位，还是功劳，都不在我之下，可是他自杀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从没有人去探究原因。但这件事并没有过去，它刻在我们这些大将的心里。言语可以杀人，杀人于无形之中。因此，我选择了沉默。”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按照杨令公的计策，埋伏在陈家谷口？”

“我们埋伏了。我和王侁各领一支军队，按杨业的请求在陈家谷口左右埋伏。王侁听说杨业胜了，他怕杨业大功独揽，自己率军冲了过来，后来他又听到杨业被辽军设伏围上了，他知道大势已去，于是率军回了雁门关。他是监军，我管不了他。当年白马岭一战时，郭进也管不了监军田钦。”

“但是郭进当初做的比你好，他让田钦守在后面，自己领军直面辽军。”

“是的，我不该让王侁与我一起去设伏的。本来我和王侁，一左一右两支军队埋伏在陈家谷口，如果杨业引辽军到此，左右夹攻，还是有胜算的可能。现在王侁走了，带走了一半的兵力，留下了一缺口，已经没有取胜的可能了。

我领着军队从早晨一直等到太阳偏西，迟迟不见杨业的影子。我们不知道杨业的状况，如果他投降了，或者已经战死，我们再等下去，会把我们的军队置于危险之中，所以我领军撤了下来。

战场的形势千变万化，我们只能根据当时掌握的情况作判断。谁也不是神仙。当时东路败了，中路撤了，大势已去，我们西路没有战胜的可能，按照皇上的要求，我们还要带走四州百姓，我们可作的选择很少。”

“你要是再等一等，杨业不会死。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杨业。”

潘美又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杨业是北汉的降将，在心底里还是隔了一层。现在看来，当时我作了错误的选择。”

又是一阵安静。“说说吧，杨七郎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