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下乡。
夜深人静,寒风呼啸,大地被白雪覆盖,一片白茫茫。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一座茅屋孤独地屹立着,默默地抵御着寒风的侵袭。它显得那么弱小无助,仿佛随时都可能在这寒冷的夜色中倾覆。
茅屋内,烛光摇曳,浅浅的光影洒在三人身上。一位老人仰躺在简陋的床上,病容憔悴,满头白发在昏黄的光线下更显得凄凉。一旁,小妇人身着粗布衣裙,身形瘦弱,面容清丽却难掩憔悴之色,令人心生怜惜。在她身边,一个六岁的小男孩紧紧依偎着她,眼中闪烁着对未知的好奇与不安。
老人深知自己时日无多,身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眼前的孤儿寡母。“我死后,小毅就交给你了。”老人声音微弱,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和不舍。小毅年仅六岁,是老人在世间唯一的后人,也是最后的期望。
小妇人眼中含泪,坚定地回应:“儿媳发誓,一定会将毅儿抚养长大,将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一样也不落下。”她的声音虽低,却充满了决心。
“儿媳知道,阿翁想让毅儿读书识字,将来能有出息。阿翁放心,我会让毅儿有学上,有书读,以后让他做个读书人,出人头地。”
小妇人姓陈,叫四娘,家住陈家村,十四嫁做楚家妇,然而成亲不过三月,大郎便被自家公公送去参军。这一去,不想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四娘因此成了寡妇,老人一夜白了头,再加上积劳成疾,一病不起。
幸得四娘生有一子为继,方才使得老楚家不至于绝后。只是,从此家里的重担便全压在了四娘小小的肩膀上...
老人望着眼前一大一小,孤儿寡母,不禁叹息:“当初,若不是吾坚持让大郎去从军,吾儿就不会战死,你也不会失去丈夫,如今成了寡妇。小毅才六岁,也就不会没了爹爹。”老人的眼中满是自责与无尽的悔恨。
“儿媳知道,此事不怨阿翁,当初...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只怪儿媳命苦,是儿媳无能,没能照顾好阿翁,照顾好这个家。”四娘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苦涩。
当初若不是自己的父亲,说什么四娘有贵人之相,娶之,宜室宜家,能旺夫。老人就不会轻信那些流言,上门求亲,还用家里唯一的老黄当做聘礼。
老黄是一头耕牛,这对大多数普通百姓来说却是稀罕物,还是老人当兵多年积攒下来才能买到的。
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或许自己就不会嫁给大郎,大郎一家也就不会失去耕牛,大郎也就不用为了生计而被逼着去从军。大郎如果不去从军,就不会战死。说什么旺夫之命,结果同去参军的人里面,却偏偏只有大郎没能活着回来。
想到这些,四娘的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悲痛,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老人心中充满了不忍与愧疚,于是劝慰道:“四娘!你还年轻,正值桃李年华,以后还是可以找户好人家嫁了...”
不待老人说完,四娘便立马反驳道:“阿翁,何出此言?儿媳虽只是一介蠢妇,但也知道从一而终的道理。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儿媳今日便在此发誓:生是楚家人,死是楚家鬼。此生,绝不二嫁。”
老人努力支撑着虚弱的身躯,缓缓坐起,无力地抬起手,急切地劝道:“四娘,不可!女子改嫁,自古以来便是寻常之事。当初,我娶你婆婆时,不也如此?说什么死生事小,名节事大,这世上人活着已是不易,你又何须在乎那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