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
“……”
“道长…”
声音变得真切。
“道长…”
栅栏就像一层坚固的壳,壳里是非人的世界。
在壳里的人,失去了情感、失去了自我。好似人形的韭菜,被肆意收割,连痛都已忘记。
一声道长,就像新的生命破壳而出,微弱而又蓬勃。
赵匡胤紧张地屏住呼吸…
李允轻柔抚摸着手中的拂尘,好像在抚摸她们伤痕累累的心,轻轻问道:
“善信,尔等无恙乎?”
栅栏内小心爬过来一人,跌跌撞撞扑在栅栏上,虚弱地张开干裂的嘴唇:
“道长…救我…救我…”
李允一步步膝行到栅栏前,用湿热的手握住那双冰冷干瘪的手:
“小道在,小道来了,诸位善信,尔等还好吗?
小道这就斩断锁链,我们一起出去。”
那人感受着李允的温度,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伸手扯住旁边的另外一人:
“道长来救我们了,娘子们!道长来救我们了。”
她抱紧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也慢慢抱紧身边的人,渐渐地,开始有人颤抖地伸出手,抱住旁边的人…
里面所有的人抱在一起。
李允站起身,慢慢从拂尘柄中抽出障刀…
“诸位善信不要怕,看着小道,看小道斩断这锁链。”
“不要怕…看着小道…”
有人依旧麻木、有人瑟瑟发抖、也有人注视着李允…
注视李允的还有一人,就是赵匡胤。
从初次相见的盘龙棍法,到酒宴的促膝而谈,再到沁山的并肩作战。
他以为,他已很了解李允。
可今天,在这暗无天日的潮湿山洞里,他再次见证了不一样的李允。
如果是他,他会砸开这些木柱,把这些人救出去。
但他做不到像李允这样,唤醒这些人。
他不是一个无情冷酷的人,但他没有那么多耐心,去同情可怜每一个人。
这个世道,有多少人会真正在乎草芥或是蝼蚁的生命。
当李允从拂尘中抽出那把泛着暗光的障刀,赵匡胤的瞳孔再次放大,满脸的难以置信。
谁家正经道士拂尘柄里还藏把障刀啊?
还好,他们是朋友。
“道长,用铁棍吧!可惜了好刀。”
“无碍。”
用什么铁棍,把气氛都破坏了。
李允脸上带着悲悯、带着愧疚、带着微笑轻轻地走上前…
扭身…蓄力…挥刀…
……
“锵!”
铁链应声而断……
李允转手把刀插入拂尘柄中,将拂尘别在腰间,打开木门。
“诸善信,随小道出去吧!”
还好。
最先应声回应李允那位娘子,用力将身上的几块碎布遮挡在胸前,一手牵着另外一位娘子,踉跄走出。
这许多人,像毛毛虫一样,跟在后面。
越是最后,越是麻木地跟着。
还好这些人,只是虚弱,没有明显伤残。
赵匡胤打着火把,走在最前面。
火把已经将要燃烧殆尽,只余下一团红色的火团,在漆黑的山洞里,发着微光。
“元朗兄,拜托你先去寻些衣物,我等慢慢前行。”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