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过程艰难,大家总算没有遭遇什么意外,只是在一个裂口附近,喷出的热气惊吓到了诺埃德先生,让他短暂失去了平衡,险些滑倒在地,幸而他身后的港务局长和水手长紧紧拉住了绳子,才没有引发一场恐怖的连锁反应。
当太阳滑动到中天偏西侧的位置时——这只是一种推测,毕竟在火山低陷的内部,人们并不能看见太阳的位置——探险者们全部安然到达了底部。诺埃德先生在这里拾起头来,只能看见火山圆锥型的内口上,有一块大大地缩小了的、圆得几乎毫无缺陷的天空;他觉得自己似乎就是童话中那椴树旁的井底青蛙,而马上就要和他作别的太阳,就是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能够拯救他命运的公主的金球。
“我们简单吃一点东西,然后就可以上路了。”工程师从雪人的身上卸下包袱,极为乐观地表示;但这个打算却受到了莫热图船长的反对。
“我觉得不妥,我们昨晚上一夜没有休息,大家都很疲劳,现在又要直接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打算。”
“啊,骑兵,这可不像你们军队将士的风格!咱们都走到这里了,难道还要在火山管道口上休息半天?”
“但大家确实都很劳累了,您瞧瞧诺埃德先生,他的腿都开始打晃了。”
银行家显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但他并不希望介入这场争论,更不希望表明自己的颤抖是因为即将深入地下而感到紧张。
“好吧,好吧,有道理。可是在这里怎么休息呢?露天的火山底部?这儿就像个大漏斗,时不时崩两个石子下来,要是再来一场雨,咱们还非得被灌透不可。我可不觉得在这里休息会比在地下空间更‘稳妥’。”
托雷特先生的说法不无道理。从他们面前的熔岩洞口来看,这段地下通道极其开阔,垂直下降的部分较为短小,更多是之后平坦的的缓坡路段在向地底延伸,如果不是它古老而粗糙,全部都由火山岩构成,它完全可以媲美一座石质拱廊,同露天的火山口底部相比,显然是一个更加理想的栖身之所。
“确实,我没想到这一层。火山管道的入口处也许没那么危险。”
“反正一定比这个漏斗底子安全!”
“那我们不如直接下去,等到了竖管底部再吃饭呢?”
“那您可就要错过我们最后一顿热乎饭啦!”
在工程师的进一步解释下,大家才意识到,进入地下洞穴之后,出于通风不便、危险的易燃气体聚集等缘故,生火做饭将会是完全不可能的奢望了,虽然他们所携带的块茎植物、肉干和熏鱼足以让他们度过一段漫长的跋涉,但在火山喷烟口旁的这一顿午餐将会是未来数日乃至数十日里他们最后的炊烟。
在托雷特先生的主持之下,一顿同之前几日相比十分丰盛的午餐很快准备好了,探险队在草甸地区所采集的少量可食用植物由于保鲜困难,几乎全都成了这一顿的配料,相对丰富的淡水储备也让大家有了做汤的条件;在几块木炭堆起的灶火上,大家用淀粉块茎、咸肉块和带香料味的草籽烩成了炖菜,又用咸肉上少有的油脂粗煎了熏鱼,遗憾的是缺少饮料,不过在这样的熔岩荒野,能有清冽的淡水就已经让大家感到无比幸福了。
也是在这里,几只荧光雪人与他们的主人作了别——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已经没有多少行李需要他们代为驮运,这些粗鲁野蛮的生物也并不能适应幽闭的地下洞穴和需要谨慎对待的地底探险。为了表彰它们这一路以来的忠诚和勤恳,野人王破例将残羹剩菜赏给了它们,引得这些大猿异常兴奋;当哈维局长和水手长斯科特完成了饭后的装备整理、抬头观望时,那些橘红色的动物已经攀到了托雷特火山的山口,即将从另外一侧走下山去。
按照工程师的安排,现在得准备“下地”了,他指挥人们将各种东西分类打包:
“老样子,食物由小威兹带着;我和莫昂·约克沃姆带着工具,走在前面探路,水手长带着枪,和我们一起;骑兵和港务局长,你们两个力气都大,走在队伍最后,带上其他重物——至于帆布,衣被,铁具,这些耐摔不易碎的东西,先装成一包,统统交给我。”
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大家井然有序地完成了各类安排。很快,一个裹得不很严实的包袱交到了托雷特先生手上,那就是那些所谓“耐摔不易碎”的物资。工程师把包袱接过来,却并没有背在身上,而是径直转过身去,走到熔岩管道的竖穴口旁,一把丢了进去。
狭窄的管道里传来空气的激荡声,铁器彼此之间也产生碰撞、叮当作响,最后,是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工程师探出脑袋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现在,轮到咱们了。”
听见这话,诺埃德先生汗毛竖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