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中州城温暖而明媚。余牧坐在梧桐树下捧着一本书默读。
树荫移转。
眼前却不知怎的多出一个黑影。余牧下意识地抬头看,眼前的少女身着绿衫,逆着日光,轮廓融融一片,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看余牧抬头,她笑意更盛了:“你在看什么呢?”
她一边问,一边探身向前,一手按上余牧手中书的封面,微微发力想要看见封面的字。
余牧这次倒一点也不扭捏,坦然地借她的力递出手中书。周佑青看了一眼便了然,这正是上午教谕问他的《九数》。
周佑青了然地把书轻推回去:“我比你早来半年,所以自然会得多一点。你要不要我教你啊?”
余牧扭过头:“不要。”
“哈?你不要?真的不要还是假的不要啊?”
余牧又把头转过来,看着他,正色:“真的不要。”
说这话时他又忍不住看了周佑青的眼睛。
像琥珀。他这么想着。
他娘生前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件饰品,其中一件是个镶着琥珀的戒指,据娘说那是爹送给她的。他爹送给娘那枚戒指的晚上他们决然地私奔,最后却没逃过劳燕分飞的下场。
不,不对。
琥珀没有这么一层潋滟的水光。但周佑青的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比他来中州路上看见的飞溅珍珠样由蓝而灰的湖泊更漂亮。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周佑青有些着恼了。
余牧低下头,浑似不在意,故作轻松地说:“我觉得我自己看也能学会,不用麻烦你了。”
周佑青扁扁小嘴:“那好吧……”
说着,她就在余牧身边坐下了。
余牧被吓了一跳,差点站起来,瞪着她:“你干嘛?”
周佑青歪歪头,露出一个有点邪恶的笑容:“我在这儿待着,你有什么不会的就来问我,这总行了吧?”
说完,她不给余牧回话的机会,揪了一根旁边的灯心草,居然直接躺下了,把灯心草弯成圈状,放在眼睛前面,看透绿的梧桐树冠。
余牧陡然之间口干舌燥起来,脸颊也微微发热。他慌忙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只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书上。
时光溜得飞快,已经是晡食的时候了,余牧却不愿动,他用余光观察着周佑青,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起来。
周佑青居然没有要动的意思,余牧也就只好坐着,假装岿然不动地继续看自己手里的书。
“喂。”周佑青把一颗狗尾巴草递到他的鼻尖下面。她这个下午已经数不清薅了多少灯心草狗尾巴草了。
余牧面上八风不动地转过头来:“嗯?”
“你不饿吗榆木?”
“我不饿。”
“好吧好吧。你不饿,我可要饿了。”周佑青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也不看他,哼着歌径自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