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直接。”燕归巢扔给张三一幅，自己卷起来揣到怀里，双脚叠放在桌子上，抛耍着那枚大钱：“怎么找？”

“问谁？我怎么知道，那山鬼语焉不详的，连个名姓都不晓得。”

“姓崔，小字阿昭。二人相遇时，阿昭该是一十五。”声音响亮打进来，随声音而来的，正是回了院子的陈醒，他手中同样拿着画卷。

“山鬼本在寻仙访药，以求羽化登仙，在二人分离后，山鬼继续寻仙府求仙缘。洞天修行不知岁月，直到出关之后，山鬼与友人饮酒游戏，大醉三天。梦遇山神擒蛟，适时山林呼啸，雷落如丛，山鬼躲闪不及，眼看要被天雷轰碎，一妇人的惊呼震开了天雷，随后二人躲在巨石之下方才幸存。”

两指压下手中的画，张三的眼睛沿着画纸投射：“是她？”

“那时他没认出来，十五六的青涩豆蔻和一三十妇人可说两人。”

“一个三十的妇人。”张三看着画中阿昭的面颊，细细的纹理更像画卷经久后起的皱。

“现在应该快四十了吧，他说他已经找了些年岁了。”饮了杯水顿了一会儿，陈醒接着说：“阿昭也没认出来了，或许她认出来了，只是没点破。”

“为什么？”

“谁知道，人生七窍，窍窍通心，一点念头在这心窍里上下个几回就只剩迟疑了。哪怕只是几句话，也会犹豫几十年才敢说。”

“有生活啊。”张三怪声怪气赞道。

“六扇门经手的案子海一样多，见惯了。”

“不说也是这样。”燕归巢微声喃喃。

刚刚回来的南风起扶着门框，接过一幅画，神情如常，好像把刚刚的事都放下了。南风起问道：“既然她不想相认，那去找她，合适吗？”

“先找吧，找到再说。”

“在天宁县，还是下面的村子？”

“差不多附近，她本就是天宁下的崔家庄人，现在不知嫁到哪里了。先去城中吧。”

几人动身，小院外，切切窸窣声摇动树影，没有谁去看一眼，稳稳迈步进了城，想着沿城中街道搜寻。

想要在天宁找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宁县不小，来往人群也是络绎不绝。无论去益都还是长安这都是必经之地，哪怕想要去南国，也要从此而过。乐安天宁同在这一条长道上，南风起还曾私下猜测过，赵老爷待在乐安县怕不是就图这一道熙熙攘攘。

“分开找？”张三嘴里上下动着牙齿互相敲击，眼睛眺望着城墙。

“我去南边吧。”南风起调整了下腰间的剑。

察觉到张三似乎另有想法，陈醒脱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一点小事。”攥着画卷双手背在身后，张三东张西望地溜达。

人来如涌的天宁县消息飞得也快，路上人显然都已认得几人，陪着勉强的笑容让开路，不自然地把头扭开，不与张三对视。但这并不影响张三，他贴心地上手把他们的脸一张张扳正过来，画卷中的人像他已熟记于心，瞟上两眼就足以比对完。

就这么一路找寻过去，直到城墙根下。张三收起了画，抬头看着城墙。

天宁县的城墙比起乐安县要整饬不少，张三没有数过这究竟是几层墙砖，他按在墙上，触感和寻常砖块无甚差别，只是每块都比乐安县要窄上不少。张三顺墙边踱着，砖灰沾满他的手掌，走遍整座城的城墙，也没有任何异常的波动。

“墙太高了？”

张三转过头，看到的是非常和善的笑容，他之前在乐安县就曾见过，印象深刻，他还想过这人老绕着自己和刘知常转怕不是有什么企图：“哦，小二哥，不在乐安县干了？”

就像先前接待时一样扶了一下张三，小二热情地问好：“三哥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看来这行很抢手啊。”张三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二依然是一套寻常的粗衣，但整身气质都已截然不同。

“我干活到处跑，哪都去。”

“一直没问，小二哥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