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方便了晏云台,他怕自己会藏不住不该露的情绪。他闷声问她:“我杀了好多人你会生气吗?”
江逢宁一愣,原来是因为这个,她还以为怎么了呢。极西那个地方你不杀人人也会来杀你,江逢宁肯定地对他说:“我为什么会生气?你又不是故意的,人为刀俎,反抗没有什么错。”
晏难不够满意,他想了想,他就是故意的。在城中下馋血虫是故意为之,每夜拧断一个脖子是故意为之,用活人养蛊是故意为之,他已经走上了自己选择的路,并且绝不回头。
眼睛上的袖子正好掩藏了他眼中带着湿意的混沌暗意,衣袖落下,江逢宁什么都没看见。
晏难还想要去抱江逢宁,却被江逢宁用手挡开。
江逢宁正要开口又被打断,晏难退而求其次,捏着她袖子垂头丧气道:“对不起阿宁,一开始我差点...差点...伤了你。”
此时晏难觉得连说出口都后怕到死,真想杀了那个时候的自己。
说着眼泪又要落出来,晏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是应该开心的,但心里就是难受到想哭。
江逢宁见状怕他真的还要哭,连忙道:“没事没事,”她看着他,眼神温柔得像一片软软的云:“而且晏难,你的心已经先认出我了,我也是。”
晏难一怔。抬眼跌进了她平静美好、莹莹有光的眼睛,就算隔着距离也能抚慰内心的痛苦和焦灼。
是啊,宣阳初见之时,一句谁都不会喊出口的“晏难”就让他在祠堂中心慌逃去;一句“我是江斤斤”就让他心甘情愿地接近、靠近着她。
本性让他怀疑戒备,可是爱人的本能总能让他找尽借口。
甚至于在有关她所有的记忆全部被抹去之后,最后一刻他仍旧将最不能忘记的一件事铭刻在心脏。
她在大寻所以他去了大寻,他要炼何物蛊救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不是自己,而是江斤斤。尽管他无比希望扭转这个事实。
最后一滴泪还是颤抖着落下来,江逢宁用手指给他擦去,终于能开口道:“现在我想问问你,我们在异世时你为何突然不见了?”
在极西南边城那场恐怖的暴雨之后,等她再有意识时,她和晏难已经到了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对于她的不解,晏难避重就轻,告诉她这是一个特殊的机缘。
对于那个陌生的世界她完全不懂,但晏难很奇怪,他似乎也很陌生,但该知道都知道。
江逢宁醒来后也慢慢发现晏难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了,但比在极西时更黏人,脾气还变温柔了些。
然后他们开始在那个世界过上了简单平常的生活,在江逢宁心中,那段时间远比她一直想象渴望的生活都要好上千万倍。
就算她变得很倒霉,但那里并不会有人来杀他们,也没杀人的长刀长剑,每一个人都和蔼地笑着。风景、人和物都是从未见过的,那一段日子真的新奇而惬意。
她和晏难以外来者的身份偷偷地一点一点融入那个世界,每天成双入对,形影不离。那里的人口中说,他们是男女朋友。江逢宁不懂地问,晏难猜道,就是夫君和夫人的意思。
江逢宁悄悄红了耳尖。
可是没有过多久,晏难就突然消失了,那里的人说他最后去了海边。
江逢宁一个人去找他,那片海和他们在极西的最西处看到过的一样大,大到没有边际,大到惊涛骇浪之间吞没一个人就如同吞没一滴水珠般轻而易举不留痕迹。
拍起的巨浪前,江逢宁站着哭了很久。
执念生鬼,生心魔者见鬼,晏难说过的。
所以她不断地四处去寻找能令自己熟悉的鬼魂,直到在西槐遇到了红石头。
来到这里后才知道,原来晏难回来了,原来他们所有人都在一场局里。
而她如果想要晏难活着,只能按照红石头的所说所做,去极力改变这一切。
不过她始终相信,他们会赢的。
江逢宁的手指停在他的侧脸上,抬头等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