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执中在抛出橄榄枝了,这其实并不奇怪,按司和推官在地方上本身就是各取所需的天然合作者。
路平却苦笑道:“本道福州平定,会过段安稳日子,不料外相一句‘善理江湖事’就将我打发到衡州,当真是有苦难言。”
“哦。外相真这般说?”刘执中立即来了兴趣,笑问道。
如今衡州城中聚集了上千江湖中人,他能够不着急吗?官府对于私自聚众有着天然的敏感,尤其是这帮人还是一伙亡命之徒,一旦出个事,言官弹劾,恐怕衡州府的官员都讨不了好。想不到外相竟然如此贴切地派来一个背锅……不,是负责任者。
路平苦着脸点点头。
“衡州府江湖事确实让人忧心,不知道云枳准备如何着手?”
“还没有定计。”路平道,“愿先随宪副巡历,查盘一段时日衡州。”
刘执中一怔,按司恰恰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巡按地方,才让推官陪同。说是陪同,其实就是代替自己去差,基本上都是独立巡历,然而,第一次讨要这种权力的,刘执中却是第一次遇到。
他想了片刻,便做出决断:“自无不可,不过衡山派干系非小,在衡州地方根深蒂固,云枳不可大意。”
……
衡州府的格局比福州府小了许多。
入仪门东为清军、捕盗、官粮三署,三位主官分别是同知、通判、管粮通判。西边,就是路平要接手的理刑署,一旁是司狱司。
正堂五间,东为经历司,西为照磨所。六房分列左右。
主官们的住宅就在后院。
尽管有商为正的介绍,但李焘依旧态度冷淡。
这倒不是因为李焘容不下路平先去按司,而是本身职权的冲突。
路平在福州的所为,想必李焘也听到过,他在当地官声很好,即便如此,也不愿意身边有这样强势的推官出现。
路平也不打算理会他的态度,他在府衙露个面,便接手理刑署,和所有的属吏、皂隶打了个照面。
书吏沈周道:“司李新任,是行香拜客,还是升堂问案?”
行香,是到城隍庙烧香。
拜客,是拜会府衙主要官吏,有时候甚至拜访当地权贵、乡绅。
升堂问案,莅任之始在衙门放告。新旧官员交替时,是接案的高峰期。旧任官员临走前捞一笔,胡乱断一批案子,新任一接手,输掉官司的人立马反告,而新任官员也热衷于平反,因为这样可以提高官声。
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福州民风健讼”、“衡州民风健讼”……好像大明朝的老百姓都喜欢打官司似的。
一位同年好友刚刚上任,没有经验就放告,一月之内接收诉状一千五百余张,大多是旧官司。
路平看了一眼案上交接来的厚厚的案卷,摇摇头道:“你将捕房的头头给我喊来。”
沈周立即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新官上任三把火,就理刑官员而已,“火”一般也就是断案、平息冤狱之类,如今这位路推官的“火”,烧的倒是莫名其妙,这架势倒像是抓贼?
“司李上任第一日,还未熟悉衡州情况,怎知何处有贼?”
路平打量着沈周,笑吟吟地说:“谁说我要抓贼?”
沈周神色阴晴不定,却不敢多问,行礼便下去了。
这衡州府的第一把火,就从群玉院开始烧起吧。
烧出刘正风的危机感,烧出衡山派的危机感,烧出群玉院中浮在水面下的那些大鱼、小鱼。
衡州扫黄活动拉开帷幕。
如果他所料不错,日月神教那位霁月清风的曲长老,躲在那里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