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置可否,她捋了捋一头亮黑的头发。
想了一会儿,那女孩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对连玉说:“好,那我就告诉你,多着半年,少则两三个月!”
连玉暗想,这是要“成”什么“事”呢?她下意识地看着窗外的悬崖峭壁。
那女孩仿佛看透了连玉的心思,警告道:“这里,你插翅难飞,所以呀,想逃走的念头,我劝你,想都别想!”
那姑娘瞥了连玉一眼,补充道:“而且,你如今这副样子,我敢说,没有任何人,能认得出你了!就算你逃出去了,又能怎样?你,早已不是你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你就是你!”
连玉只感觉心猛地一沉:“我,不是我?那我又是谁?”
她慢慢地走向角落,将滚落的铜镜弯腰拾起来。
铜镜中,一个陌生的脸孔,她从来不曾见过的脸孔。
应该说,这张脸并不吓人,而且,甚至可能比自己从前的脸,更美一些,更白一些,更细腻一些,然而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下巴,但见镜中人,也摸摸下巴。
那么,这真的是“自己”了。可,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个镜子中的“自我”呀!
我,还是那个“我吗”?连玉恍惚起来。
“你究竟是何人?你你们究竟想做什么?”连玉突然想起这个她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我呵呵,不告诉你!”那姑娘忽然顽皮一笑。
这一笑,把连玉给笑糊涂了,这姑娘身手不凡,行踪诡秘,神秘莫测。
一个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女孩,独自一人住在这悬崖底下,她就不怕吗?
夜晚,连玉吓得蜷缩成一团,姑娘则告诉她:“不用怕,老虎什么的,来不了这里,它们下不来的!”
可是,一连十几天,都不曾见一个陌生人来。
而且,这间小小的院子,就两间房,外加一个后院,也不像住多人的样子。
那么谢轩呢?她和谢轩一起走过丛林,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幻象?是她梦中的情形?
为何这么真切呢?还有,她去京城考试,遇到卖煎饼的中年人,巧遇李游,也是一场虚幻?
连玉实在没法相信姑娘所说的一切。
她觉得,这冥冥之中,一定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但是,这只手,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来自草原部落的间谍?还是图谋造反的野心家?还是来自延龄的试探?
连玉脑袋里一团乱麻。她一向不擅长处理这么复杂的问题,只喜欢简单地活着。
任何悲伤的事情,经过一个晚上的自我消化,第二天看见太阳升起,她就会变得灿烂起来。
如今,她最没法接受的,是她突然变成一个,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了。
暗蓝的天幕上,一轮皎洁得有些透明的月亮。
一座寺庙在银色的月光下,茕茕孑立。
月光倾泻进窗户,佛陀在神龛上巍然屹立。
一位老和尚孤寂地敲着木鱼,笃,笃笃,笃笃笃
木鱼声声,在静寂的夜空中,传得很远远。
一位白衣男子伫立在他的身边,默默无语地站立着。
一盏油灯,灯芯滋滋作响。
老和尚缓缓地站起来,把那灯芯轻轻地向上拨了拨,灯突然亮了起来。
“师父,您老人家当真不后悔么?”
白衣男子艰难地开口了,他的心,隐隐作疼。
毕竟,他曾与她相处了几年,旧日的师徒情谊,怎能说忘就忘?
“总得有一人,以身饲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和尚的语气,是那么舒缓。
仿佛,说的是跟他完全不相干的一个人。
“可是师父,她,不是一个饵,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呀!他还是您的”白衣男子争辩着。
“出家人,早已无爱无恨”老和尚还是那一贯舒缓的语调。
但白衣男子却依然听出他看似无情的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
“师父,从此,你再见她时,她不是她了您还能再接受她吗?”白衣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悲伤。
老和尚眼角突然一紧,两行热泪缓缓而下。
然而,因为大殿灯光昏暗,白衣男子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师父,您这觉得,舍出这一双儿女,换取一统江山,值得吗?”白衣男子似乎仍然不死心。
“它本来就是我的,何来值得不值得!为了它,我什么都可以舍!”
老和尚突然厉声说,他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白衣男子心头突然一凛,一股寒气侵入心田。
老和尚似乎意识到了,他坐正了身子,轻轻咳了一声:“老衲困了,你也歇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