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龄突然冷冷地开口了:“他没开玩笑,你喝的这杯酒,正是毒酒。”
连云想起黑衣人对自己的告诫:“你可别小看宫中那位,别看他年龄不大,可他心思缜密,城府颇深,一向不按牌理出牌,遇事,一定要稳住心神,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想到这里,连云暗想,纵然是毒酒,喝了便喝了,死了便是死了,倘若不死,则再打算。
于是连云清了清喉咙,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古来如此,不独我一人。”
延龄有一种很奇特的目光看着他:“你就不问问,朕为何要杀你吗?”
连云摇摇头,目光直视前方,冷静地答道:“皇上要杀臣,必有自己的理由,皇上若想告诉臣,臣便洗耳恭听若不愿意告诉臣,臣也死而无怨!”
延龄鼻子哼了一下,冷笑道:“连卿果真能做到以德报怨?这么说,倒是朕小瞧了你的格局和襟怀?”
连云淡淡地道:“不,是臣相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延龄似乎不大相信,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连云:“果真如此?连腹诽都不曾有过?”
连云点点头,斩钉截铁地道:“绝无遗憾!也绝无怨恨!臣自信,皇上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冤屈一个人!”
延龄的脸色稍稍缓和,他扭转身来,语气也不再凌厉:“哼,总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朕且问你:你为何不回万客隆客栈?却同一个黑衣人来从甚密,还一同去了别家的客栈?”
连云内心陡然一惊,暗叹,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下。
这哪里是一个梦,唯有姐姐这种心大之人才会相信别人口中的一切。
连云此刻,只能低下头来,暗暗思忖,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呢?
突然,他内心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如说实话吧!
必要的时候,只能走一条“无路之路”。
既然他知道自己同黑衣人有来往,没准他早已经掌控了一切。
假如再当面撒谎,则欺君之罪坐实,必死无疑。
倘若如实道来,没准皇上念在一切事出无奈,没准,还能留自己一条生路呢。
铤而走险吧!没准还真能闯出一条生路来!
连云下定决心,决意把一切合盘托出:“皇上,臣也不想瞒你了,其实,臣不是您见到的那个连云。”
延龄似乎并不十分诧异,而是淡淡地问:“那你是何人?是你姐姐连玉?”
连云摇摇头,如实道:“不,也不是连玉,其实,我还是连云。”
延龄似乎有些糊涂,他有些急躁了:“你一会儿说不是连云,一会儿又说你是连云,朕倒真让你绕糊涂了!”
连云清了清嗓子,直视着延龄:“臣,真不是皇上所认识的那个连云”
犹豫了短短的一瞬,连云抱着必死之心,以恳切的眼光望着延龄:“臣,不想欺瞒皇上,我的孪生姐姐,与我长得一模一样,这探花郎,便是姐姐考给我的!”
大殿顿时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延龄望着连云,他的眼睛里,有愤怒,有憎恶,有惶惑,有迷茫,有焦灼。
一个烫手的山芋就这样,被塞在自己的手中,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突然,连云双腿跪地,双手高高擎起那把剑,递给延龄:“请皇上收回宝剑!罪臣,不配拥有它!”
仍然是一阵难忍的静默,连云跪着上身,手慢慢有些酸麻。
他的手托着那柄宝剑,一股凉气从他的手腕钻进去,慢慢地钻入他的心肺之中。
他暗暗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了吧?
这一秒将你送入天堂,下一秒即将你打入地狱,在冰火两重天之中腾挪跌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延龄突然开口了,他哈哈大笑了一声。
连云忽然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延龄笑着走到他身边:“天子无戏言,作臣子的,更不可胡言妄语。”
延龄的声调突然提高了:“念你初犯,朕不与你计较。但往后,可得恪尊臣子的本分。该说的,则说不该说的,则闭口不言。如此,才能避开祸患。”
连云暗想,这是什么意思,是饶恕他了吗?
延龄指着连云呵斥道:“连卿竟敢口出狂言,说你的探花郎是姐姐替你考得,那你将本朝的恩科视作了什么?
一场胡闹吗?朕亲自选拔的主考官都是废物?这殿试,也是朕亲自主持,朕的眼皮子底下,如何能李代桃僵?”
连云张了张嘴,但究竟词穷,所以干脆了闭了嘴。
“还有,你胡说什么,你姐姐与你长得一模一样,那么,朕且问你,你姐姐,如今身在何处?”
延龄的目光犀利逼人。连云低下头,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