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绛街的形成，可以说是一种文化的汇聚，因为南山寺这座佛教文化浓重的寺庙存在，才使得在这处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小山脚在特定的时间点形成一条售卖佛教信物的街市。这是佛教文化与世俗文化的牵绊、融合的过程，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一辈又一辈人在既定的时间来这里设立摊位和虔诚进香。

此时街上人流渐稀，香客们购买好香烛后没有多做停留，匆匆登山，去往寺庙内将手中香烛在寺院明堂点燃，祈福请愿。

人流的起始点在山脚这条云绛街开始汇聚，而后宛如一条洪流般，穿过街市，顺着那条并不算宽阔的石阶向上奔流而去，直到山巅寺院处，才开始呈现崖头断水的势头。

较早来到寺庙明堂的香客在进香祈福完毕后，亦是不多逗留，在一众僧人的接引下，顺着南山小僧人扫过的幽深小径，参观赏景，由于这座寺庙建立年代比较久远，文化深厚，所以会沉淀下很多文化底蕴，负责接引的僧人便在前方带路，对一众香客解说寺内文化。

从一条蔓延到杂草处的小径名字由来，再到小径周旁那些高深古柏与前世哪位高僧结过不解之缘，再到禅房的建筑格局又与哪部经书上的楼霄汉栋格局吻合，再到山巅最外侧那片灼灼盛开的桃林又有什么典故，接引僧人一一讲解。

负责接引香客赏景、了解古寺文化的僧人最多的还是讲解那座寺庙高堂。寺庙高堂建筑与佛学的对应关系，镂空壁画上内容的出处和壁画与南山寺的渊源，摆放在高堂之上的金身泥塑是前世的哪位高僧遗留，圆寂于何年何月，生前佛法如何，以及香客最为关心的是否烧出舍利子等等。

事无巨细，一一备述。

香客们手里捧着一本寺庙赠送的手抄经书，观景的同时又仔细听闻接引僧人所说的文化知识。大有一种乘兴而来乘兴而归的绝佳心情。

早批到来的香客在进香、赏景完毕后，便又手捧经书下山了，下山之时，脚步轻轻，生怕脚步重一点，便会抖落掉刚刚在寺庙内熏陶而来的香火气。

登山石阶上，两股人流相互逆行，在无人维持秩序的情况下，依旧有条不紊，似乎香客们只要踏上这条石阶上时，以往的刁钻暴戾就收敛了起来，一个个变得温良恭俭了许多。

山巅云层中，有两位僧人一直伫立云端观看这一幕，面色不一。

年轻僧人有些感慨，“走了这么久的红尘，第一次见到如此声势浩大的觐佛香客，这片天地，应该多几座南山寺的。”

白衣僧人双目注视着熙攘却有序的人流，开口说道：“这是大势所趋，日后必会有更多的香客踏进寺庙门槛，无论大寺小寺，皆会香火不断。”

年轻僧人有些唏嘘，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一幕了，天下香客尽朝于寺，这是一副怎样的磅礴景观？世间无限丹青手，画得出天下皆向佛的壮阔浩大场景？

年轻僧人并不觉得这些巧妙丹青手有这种能力，但他相信身旁的这位白衣僧人，他就是世间上最精妙的丹青手，他画得出！

白衣僧人收回视线，看向更远处，说道：“近千年来的古罗，兵家不理世俗，一心寻找古战场遗址，读书人趋炎附势，风骨早已不在。道家施教以方，走的是方针驭人的路子，唯独我佛教，施教以无言，这是佛家没落的根源，但它同样是佛教再次兴盛的希望。”

“施教以无言，佛教不说于他们听，却会一直都在做给他们看。只有如此，才会深入民心。”

年轻僧人点头称是。

白衣僧人又说道：“最近古罗大兴土木，增扩道观，选址也极为讲究，大多数已经敲定的新址多半是破落的草木庵，这样的选址方式会遭到极小的阻力，就像修缮自家漏雨偏屋，不逾矩丝毫。临近那些破落草木庵的势力，即便明知道家在与他们抢夺气运，他们亦是无力阻止，一是皇室扶持道家，那些势力敢怒不敢言。二是气运这种东西，本就虚无缥缈，能不能抓的住，全看自己造化，是自己的气数和命运使然，抓不住便是无缘。既然自己抓不住，还不允许别人来这片天地收拢了？毕竟流窜在天地间的气运是无主之物，他们若是拦着就有些不占理。”

年轻僧人再点头。

白衣僧人收回视线，看向脚下山巅的那座香火云集的古寺，“不过一个帝国王朝，除了讲究气运外，还讲究大势所趋。在古罗，以扶道宗和那些趋炎附势的文人手段，失民心或许不可怕，最多是改变一下教化方针。可若是皇室大肆搜刮气运，惹恼了一些传承世家、遗立宗派，必会惹来群起攻之。当然其中会有不少骨子软的宗派会对皇家投诚效力以求立锥之地，可是在古罗依然还会有不少宗派是有强硬骨气的，至少镇南楼兰、云壶山和即将要再次兴起、且比以前更为壮大的黄泉阁不会丢掉自己的傲骨，还有李家和我佛教，这几尊势力，宁可铁骨铮铮死，也不仰人鼻息活。这就是皇家失去的大势，也是以后得天下大势，所以皇家才会如履薄冰的将扶道宗再推一个高度，以扶道宗为阵眼，以新建道观为阵，广罗天下势力为皇室所用，就是为了将来能应对这个皇室亲手放弃的大势！”

“而且皇室还有外患，镇南楼兰为何要替皇室死死压制住南疆数百年，当真只是镇南楼兰贪图皇室每年进贡的物品么？”

年轻僧人摇头，示意自己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