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的时候，我问外婆那些搁浅在海滩上的鲸鱼，它们的灵魂会不会被地神收走。外婆说，她不知道。”

“我来告诉你吧，伟大的地神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海洋中的灵魂。”安娜很肯定地说。

“你想过没有，如果每一个被吸收的灵魂都能返回海洋，为什么海里的生灵没有越来越多呢？”

“没想过。也许地神不只管着地球，也许它会让收到的灵魂在宇宙中散开，在不同的星球，不同的海洋里重生。”

“那么多的星星，重生后几乎不可能再相遇了。”

“地神不会让真正相爱的灵魂离散在不同的星球。”

“说的没错。有件事我还没有跟你说，庄舟告诉我，列维的遗体不会被完整地埋入土地，一些部分将被人类取走，比如他的脑子。具体什么作用我没问。我不晓得，这种情况下，他的灵魂还算不算完整。”

“鲸鱼在沉入海底前，尸体也是残破的。灵魂是独立于肉体存在的。我觉得在列维死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就已经被地神收走，跟他的身体已没有关系了。”安娜说。

“但愿是这样吧。”

“阿莫。我们都会死的。不管我们死在哪里，是否被分割，我相信我们的灵魂都会被分到同一个星球，进入同一片海洋的。那个时候，你可能认不出我，但我一定能认出你来。”安娜躺在水中，头枕着阿莫的背，深情地倾诉道。

“怎么可能？我为什么会认不出你？我闭着眼睛都能认出你来。”阿莫转过身，斜着抱住了安娜。

“阿莫，我们是不是都会死在这个池子里？是不是只有死，才能回到海里去。”

“或许吧。”

“但是我们的孩子，你的孩子，瑞姆和索菲，他们从来没有到过海洋啊。阿莫，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回去呢？难道他们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里吗？”安娜问。

“我不知道……我会想办法的。”

“庄舟有没有可能放了我们？哪怕就只放两个孩子回海里？”安娜追问。

“没有我们，两个孩子到了海里也活不下去。安娜，庄舟只是我们的训练师，他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嗯。我突然很想我的母亲，最近常常会梦见她，还有我的姨妈，列维的母亲。她们都还不知道列维的事。”

“她们也不知道瑞姆和索菲，孩子的出现让我们的生命有了新的意义。”

“嗯，我们的孩子。”安娜笑了起来，“阿莫，我已经是很幸运的了。虽然被抓到这里，但若非如此，我就遇不到你，也就不会有瑞姆。这样想想，不能回到海洋又算什么呢？”安娜哽咽道。

阿莫轻轻搂住她，没有说话。到海洋世界已经超过9年了，安娜在这9年中带给他太多的美好。他的心扭结着，他想给安娜更好的生活，那就是回到海洋，带着孩子一起回去。他想到了自己的外婆卡西娜。算一下，外婆应该有72岁了，他不知道外婆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是否还能记得自己的样子。要是外婆看到他带着安娜和瑞姆回家，她会有多开心啊！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艾玲，想到了自己的使命。9年过去，他不知道家族和选区都变成什么样了，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还有没有意义。他想告诉母亲，虽然很困难，但他已经突破了很多的障碍。由于庄舟的存在，他对人类的了解程度已经达到了虎鲸历史最高的程度。他会使用人类的电脑，可以搜索信息，观看文章和视频。最关键的，他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他在不断吸收人类创造的知识财富。可以说，艾玲交给他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很大一部分。

“接下来呢？我依然被关在池子里，没有想到任何办法能够回到海洋，除了等待。不能回去，那我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呢？”阿莫心想，“哦，庄舟！也许他就是意义。”

庄舟在阿莫心里早已不是学习人类语言的老师。庄舟是他的朋友，而且他们之间的朋友关系与阿莫跟米可之间完全不同。对阿莫来说，庄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不是因为他是人类，也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老师，而是因为庄舟本身，因为这个独特的人类灵魂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