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了王氏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儿啊,你又走了,你什么时候还回来?你就真的恨毒了爹娘,不要爹娘了吗?”
王氏的声音委屈、疲怠,苍白怯弱,明珠的身形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停顿了下来,苦水涌上小鼻子尖尖,放肆的从眼眶喷涌而出。
但她没有眨一下眼睛,说:“我确实不懂你们口口声声的政治,我也确实看不懂了这世间还有没有黑白,千百年后的历史还有没有真相,我只知道:我们在做,天在看,天一定会知道!
千万个借口都粉饰不了一个事实:一个跪着求生的人,永远没有资格去指责、诋毁和杀害一个站着战斗的人!一个永远挺着身体站在百姓的身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保护百姓的人!谁都没有资格去对他说三道四,现在是,永远都是!
错了就错了,没有理由!”
明珠冷冷的,没有回身:“岳爹爹没事,宝宝还是你们的女儿,岳爹爹如果有事,你们就当从没曾有过我吧!”
背对着秦桧和王氏,跌落的泪水混着额头的血,明珠强忍着要大哭出的声响,再次咚咚咚的叩了三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宝宝、宝宝……”
王氏声嘶力竭的哭着叫着,抓不到明珠,只好抓着秦桧的手:“她就真的这么走了吗,真的就这么走了吗?她什么意思,她是不要我们了吗?相公,我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啊?”
秦桧紧紧抱着王氏:“如果我真的会遗臭万年,蔷薇你还要我吗?”
“我不管,你就是蔷薇的天、所以的一切,香也好臭也好,蔷薇都陪你,一生一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
“好好好,好一句香也好臭也好,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我们就这样都捆在一起了吧。”秦桧笑道:“我的好蔷薇,现在你就去烫一壶酒来,我们好好的喝两口,守岁。等着明天,明天也许风平浪静,明天也许我们满门抄斩让为夫陪陪你,看看我的老妻。”
秦桧的话让明珠胆寒,难道今晚他们就要对岳爹爹下毒手?自己怎么这么糊涂,早就应该直接找那狗皇帝。
岳爹爹怎么肯这样不明不白就跟自己走,他一辈子爱惜自己的名誉,光明磊落的,怎肯“畏罪潜逃”?
而爹爹,自己为什么还会对他抱有幻想?
明珠抓了一个宫女,直接找天章阁。
赵构是被吓怕了的,当年苗刘兵变,他不仅被逼退位,还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连男人最大的尊严都丢失了。
不可信,老百姓绝对不可信,这些内侍御营也不可信,军队就更不可信。墙上这两个最会动用武力的老祖宗,就是这样告诉他的。
所以,大内的寝宫很多,他的行踪从来都飘忽不定,也许,有的时候,一晚他会更换两个甚至三个地方,就是为了不让人找到他。
只是今天比较特殊,所以秦桧告诉明珠天章阁。否则,就是找上几天几夜,她也一定找不到她想找的人。
岳飞的脸,一直在赵构眼前飞来飞去。
第一次见到岳飞,岳飞还是个意气风发的汉子,眼中清澈得只看得到他的一个理想:忠君卫国。
赵构也喜欢他,喜欢他这一身清澈见底的正气。一路提拔,岳飞成了最年轻的节度使,拜太尉、加少保,一直到封列侯。赵构不敢相信任何人,可他却曾经那么的信任他,大宋的兵力,他几乎交给了他一大半:岳家军!
岳飞的满江红就放在赵构的桌上: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个文武双全的汉子,他的字畅快淋漓、气韵生动、刚劲不柔自带一股纯正之气。
只是,他的眼中,不止是清澈,还有赵构越来越怕的豪情和霸气,赵构越来越看不懂的焦虑和忧思。
岳飞的供词也在桌上,拓摹的八个字:“天理昭昭,天理昭昭”。这是岳飞挥毫在狱墙上唯一留给他们的供词!
“岳鹏举,我曾一心待你,现在也不忘初心,可天下的人心都被你得了你又至我于何地?你如此优秀如此强大你又置我于何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岳鹏举,你让我还敢怎样对你?!
你什么都不要,难道你要的是我的天下吗?”
赵构烦躁的走来走去,无法静下心来,太祖和太宗的御容静静的看着他,不给他一点的提示。不过都不重要了,就算自己还有一颗摇摆的心,可必死的理由只要一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