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因为是人家拿在手里,我怎么可以看的很清楚,原来是这个形状的呀。旁边这个木锤我也是见过的,也是拿来捶打鱼皮的。这把刀,哦,是木头做的,这我好像听师傅说过,铁质刀易碰坏鱼皮,容易影响鱼皮质量。”说了这句话,廷桓捂了下嘴,他很是无语,何时自己还见了什么师傅啊?还说的有模有样的。老何像是没看见他的反应,老顽童样地小得意地笑:
“想不想处理条鱼?”
“啊?”廷桓的声音刚发出来,因还未落,就发现眼前的景象就已经变了,眼前的老何已经穿上了一件连衣的胶皮衣裤,站在一张操作台样地长桌前,橱柜里的那几件东西就摆在桌子的两边,看着老何笨拙地穿着这件工作装,就像是被装了进去,不仅哈哈大笑,但没有笑两声,就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自己也穿着同样的一件胶皮衣裤,笨拙地移动都很困难。这回轮到老何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弄得廷桓哭笑不得。好在老何只笑了几声,就停住了,正经地说,
“去捉条鱼吧。”廷桓一脸懵逼:
“啊?”这间屋子里还有鱼?他还未来得及细看,身边已传来了响声,似有无数条跃动的生命在一个小空间里拼命地折腾。他只是扭了一下头,就看见了满池的大马哈,银色的鳞在那一条条充满生命力的身体的扭动下发出刺眼诡异的光,水很浅,鱼很多,这些鱼已经在做垂死挣扎。这么多的鱼,得有几十条,在这数尺见方的池子里,这么大的鱼,像一个个五、六岁的孩子样的身长,粗细,这些鱼竟然还都活的这么生机勃勃,廷桓一下子呆了,听到老何命令道:
“给我捉条鱼上来吧。”廷桓就弯腰向池子,伸手去抓,接着又改抱,那鱼在水中随意地一甩身子,就兜头盖脸地浇了廷桓一身水,冰凉腥气的水花这么一浇,把个廷桓的玩心激了起来,他一手支着池壁,身子一跃就进了池子,也不管池底的滑腻,上手一扑,就抱住了一条鱼,那鱼的力量是他从没有想到的,尤其是在水中,人家的地盘,就见它如一只小马驹样地一扭身体,滑腻的一甩,就脱离了廷桓的怀抱,还生生地给了他一尾巴,拍在了聚精会神弯身抱鱼的廷桓的脸上,廷桓这个气啊,一扑身子就冲着那条鱼去了,因为那条鱼的尾巴上有一块灰灰的印记,所以他不会认错,只是一味地奔着它去了,一次次地抱住,一次次地逃脱,廷桓忽然疯狂了,不喜欢被人拒绝,被人拒绝了不喜欢,被人拒绝惯了,你以为我就喜欢被人拒绝吗?没有办法我可以认,这一次,不行因为你比我低等,你必须被我捉住,任我摆布!廷桓疯狂了,他更喜欢现在的自己,这时候,他更像一个人。不说他怎么做到的,用拳头,用全身的力气?反正,那条鱼的脑袋,鱼鳃的部位的鳞,掉了好多,用医学术语来说,这条鱼休克了,被廷桓槌的。他抱起它,冲着悠闲地等着的老何喊:
“快点,接着!”然后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条鱼抛了出去,就听很大的一声“哐当”,那鱼落到了长桌上,如果说,在他的捶打之下,那条大马哈还有一息尚存的话,在这致命的一摔下,它真的一命呜呼了。等到廷桓笨拙地,气喘吁吁地从那群疯狂扭动的身体里爬出来,跳出池沿儿还未站定的时候,身后的水池消失了,大鱼们消失了,骚动消失了。老何只来得及向他招招手,就像一个嗜血动物一样,马上埋头于那条鱼:
老何像抱小孩一样,抱起那条鱼摇晃了半天,然后“啪”地一声丢到了一块白色的棉布上,用棉布的边缘细细地擦拭那鱼身上的粘液,像是擦拭一个熟睡的婴儿,忽然,他拿起一把钢刀,在廷桓惊魂未定之时,只是举刀把鱼的脊背两面从头到尾划开,然后拿起那把弯月木刀,将鱼皮鱼肉慢慢剥离,那熟练的样子,莫名的让廷桓想起了鲁智深挑衅的目光注视下的镇关西,老何当然无所察觉,仍兴致勃勃地干他的活,当把两面的鱼皮剥至腹部时,他用手使劲将于皮撕下来,真真地保证了鱼皮的完整性。不仅如此,老何马上又把那些鱼皮抚平,放在木板上撑开、阴干,本需要时间才能阴干的鱼皮眨眼间就阴干了,一张张铺摆在那里。老何也不耽误功夫,将那些已经阴干的鱼皮抚平,先用那个像斧子的铁铲轻轻铲去鱼皮上的鱼肉,油脂,再用木齿锯,那个和铁锯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刮去鱼皮上繁茂的鱼鳞。
马上开始鞣制鱼皮了,廷桓想,这样的地方总不会还能找到些玉米面吧。他的担忧是多余的,老何坐在一张矮木凳上,两脚踏在廷桓所说的“棍子”,其实人家被称作“木槌床”的上翘的两头上,就见他一手拽着鱼皮,一手拿着木棰,把鱼皮放在木槌床的凹处,反复捶打、翻动、揉搓,如此数次,直揉搓的鱼皮柔软,泛白为止。接下来,用那像现代铡草用的铁铡刀样的所谓的木铡刀又揉搓了几张鱼皮,这可把廷桓高兴坏了,因为他必须配合老何,老何执刀,上下铡动,廷桓就必须放置鱼皮,还得配合老何反复翻动、抽拉、揉搓着鱼皮
就像一个孩子找到了自己喜爱的玩具,廷桓欲罢不能,他们一会功夫就弄出了数张鱼皮,那些被捶打好,铺展在那里的鱼皮就像一面面旗帜,随时准备被举起来,在冲锋号的吹响下去打响一次次战役。可这时,老何却丢下了手中的工具,往下剥自己的胶皮衣裤,廷桓急了:
“哎,什么情况?这鱼皮刚剥下来,怎么也得做件衣服看看啊,你咋不干了?不想要衣服啦?”老何顺手就把刚脱下来的胶皮衣服团了团,扔到长桌的一脚,说:
“先去喝杯茶再干,得准备鱼皮线了,你懂的,知道怎么做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去他那宝贝茶桌旁泡茶去了,廷桓心说,我知道个鬼啊!嘴上却答道:
“不就是条胖头鱼嘛,马上给你抓来。”自己还没搞清楚状况,一池鱼又出现了,这次鱼不多,水也不浅,那些鱼不大,却都是大大的肥脑袋,个个生龙活虎,头碰头,尾追尾地游弋着。廷桓的嘴里莫名地就说出了话:
“胖头鱼啊胖头鱼,你的鱼皮好啊,韧性强不说,弹性也好,据说鱼皮还薄,谁让你有这么多的优点,不好意思了啊,我只能抓一条你来给我们的何老头做鱼皮线,你不要怪我啊,我只能按他的吩咐做,不然就没有鱼皮衣穿,乖乖,听话,让我抓一条,只要一条哦!”他这么叨叨着,这回是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加上鱼也小,很快就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死死搂在了怀里,任其拼命挣扎,跃动,然后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条鱼甩向了长桌,在那天响的“哐当”一声后,那鱼一动不动地躺在了那,也一命呼呜了,瞬间,廷桓见自己只是站在那里,身上连点水花也没有,身旁的鱼池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在操作台上躺着的那条纹丝不动的鱼,才不会让人怀疑刚才的瞬间不是幻觉。
这时老何已经喝茶回来,那身胶皮衣裤又重新把他装了起来,他并没有说话,而是马上就开始收拾鱼:先将鱼皮剥下,刮净鱼鳞,肉脂,再将鱼皮撑开切成整齐的条形,奇怪的是,这么短的时间,那鱼皮就已经半干。老何也毫不含糊,直接就往那半湿半干的鱼皮上涂抹新鲜的鱼肝,如此反复几次,想是鱼肝油的大量油性使鱼皮充分得到了滋润,柔软性增强。老何就那么伸手一够,手中就多了几块小木板,老何用这些小木板把鱼皮的一头紧紧压住,这边就用锋利的快刀切成细条,边切还边抻啦,细长的鱼皮线就真的出来了!廷桓像孩子一样的雀跃,原来,有些事比想象中的好玩,也比想象中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