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当天后半夜,搁后世凌晨三点左右,文武百官就已经陆陆续续到达午门外,等候早朝了。
品级高的官员这个时候可以到皇城内设置的“朝房”之中静坐等候,有的没吃早饭的,还可以掏出袖带中的烧饼充饥。那些低品级的京官们可就没这样的待遇,只能在外面干站着苦捱。
明代的早朝除了明太祖朱元璋会在早朝的时候当面处理事情之外,后面就渐渐流于形式,重要事宜往往先由皇帝和内阁敲定之后再在朝堂之上走一个过程。
因为早朝需要皇帝一个人直面百官,一旦文官们搞“以死相逼”这一套,就会对皇帝十分不利,所以和文官闹得十分不愉快的嘉靖万历天启几位皇帝都不大上朝。
后世满遗不知道此中详情,反而说明代的皇帝都是懒鬼,这可就是无知无耻之极了。
等到崇祯皇帝即位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皇帝为了标榜自己的勤奋,又把这个制度重新捡了起来,几乎跟太祖一样,每日必朝,最后活活把大明朝给朝没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的周延儒正坐在朝房里,手中捧着烧饼就着茶水,慢悠悠地过早。
同在内阁辅政的武英殿大学士陈演,紧张兮兮地跟周延儒搭话:
“周相,今天这气氛有点儿不对啊。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那些御史官儿正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大事。他们该不会要在朝堂上搞什么幺蛾子吧?”
同样位列阁辅的蒋德璟也附和道:“对啊,我也看到了。这些人还防着老夫,我一走近,就又都不说话了,想来是要一起弹劾什么人了。”
周延儒眯着眼,慢慢咀嚼着口中的烧饼,直到嚼烂了,才呷一口热茶,将口中的饼顺下去,满意地长吁了一口气,说道:
“发圣(陈演字),中葆(蒋德璟字),你二位老兄为官多年,这些御史官儿们是什么凑性,你们难道还不清楚?照我看啊,这些官儿要弹劾的恐怕不是别人,而是当今的东宫太子。”
这几人都是内阁的辅臣,对太子和清流的矛盾自然是心知肚明。只是这两人万想不到,这些清流官儿竟然敢对太子搞小动作。
蒋德景素来是忠于皇室的,此刻见清流和太子已然是一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禁大为痛惜,跺足叹气道:
“唉,你说说,怎么就闹到这般田地嘛!太子虽然是储君,可这储君也是君啊,自古岂有臣子跟国君为难的?玉绳兄,你可是首辅大学士,怎么不出面压制一下?”
周延儒冷哼道:“中葆,你也是天启年间过来的老臣了,这些御史官儿可是连陛下都敢为难的,又怎么会顾忌什么储君?而且,太子这次做的的确是有些过分。那姓刘的不过就是一个举人,殿下非要抬举他做清流官。你想想,自国朝定鼎以来,可有过非进士而为御史的?这可是坏了清流的规矩啊!”
陈演为人最会趋炎附势,谄媚地问道:
“周相,这一会儿早朝要是真闹起来,咱们是站太子这边,还是站清流这边啊?”
按理说,周延儒三人都是标准的清流出身,但到他们这个风口浪尖的位置,站队的时候第一考虑的就不是出身,而是实力了。
周延儒见这陈演识趣,笑道:“要我说啊,跟着太子压清流,那败坏的是清名,跟着清流反太子,恐怕败的就是性命了。”
陈演惊道:“这,这,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三人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午门鼓楼的钟声,看来是到了早朝的时间,三人不敢耽搁,赶忙起身,边走边谈。
奉天门前,勤政的崇祯皇帝已经先群臣一步,驾临奉天门,开始准备御门听政。
早朝众臣在纠察御史的监督下,井然有序地各就各位,等待着早朝的开始。
百官行一跪三叩之礼后,只听太监在门前尖声说道:
“有本早奏!”
在京的官员们大多察觉到今天的气氛不对,一时之间没有人出来主动答话。大家都在心照不宣地等着今天的主角——清流御史们向皇帝发难。
崇祯皇帝见众臣没人启奏,场下的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不禁有些奇怪,出言问道:“诸位爱卿,今日为何都不说话啊?”
龚鼎孳咳嗽了一声,上前一步说道:
“臣,兵科给事中,龚鼎孳,有本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