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上差,上差!我要出首告发!我知道复社的奸谋,我要见殿下!”
朱慈烺回京的当晚,乾清宫冬暖阁内,一应太监宫女都被崇祯摒退,唯独留下王承恩一人在一旁照看,伺候酒水。
此时这位失去了权柄的皇帝,正像民家父子一般和他的嫡长子朱慈烺对桌而饮。
崇祯穿着团龙锦衣,靠着椅背,手中轻执着酒杯,脸上难得的,不再是苦大仇深的表情,而是显得十分放松,慢慢说道:
“烺哥儿,今天这里就只有朕和你父子二人,有些话,朕想和你聊聊,想听你给朕透个底。”
朱慈烺没想到,自己的父皇竟然会主动找自己谈天说地。明代的传统是“抱孙不抱子”,所以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这个父皇对自己一向都是一副严肃冷漠的面孔,很少像今天这么放松自然。
“父皇有问,儿臣自当知无不言。”
“烺哥儿,你是朕的嫡长子,这皇明江山,早晚是你的,你何苦逼迫父皇如此啊?”
崇祯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怨怼的情绪,他只是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到底要做什么。
朱慈烺苦笑一声,心里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崇祯。
现在李自成已经被赶进了陕南的山地,张献忠还不成气候。
历史上此时已经风雨飘摇的大明,经朱慈烺这一番扑腾,已经暂时逃开了覆灭的命运。
在此刻,任谁也想不到,这个老大帝国本该在两年之后灭亡,朱慈烺也会被自己的舅舅扭送给李自成,之后又会落到满清手里,身首异处。
既然实话不能说,朱慈烺只能找个借口:
“父皇,儿臣绝无抢班夺权之意。只是,儿臣看得,这满朝文武,愿意实心实意为国朝出力者寡,庸庸碌碌贪财坏事者多。儿臣不才,恰巧有些练兵办事的心得,想要为君父分忧而已。”
崇祯笑了笑:“烺哥儿,今天只我父子二人,你直说吧,你想要怎么做?你便是要朕做太上皇,朕也会配合。刚好你母后想要回苏州老家看看,朕要是做了太上皇,还可以陪你母后南下去看看。”
朱慈烺不禁腹诽不已,心说自己这皇帝老子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在政治上还这么幼稚?崇祯要是真的到了苏州,怕是第二天就会被东南势族簇拥着复位,跟自己打一场南北战争。
不过朱慈烺相信,此刻自己的父皇是真的绝了争权的心思,想要扶自己这个太子一把了。
既然崇祯真情流露,朱慈烺也不再藏着掖着,说道:
“父皇,今天的形势难道您还没看出来吗?父皇御极十几载,想必对国朝的难处知道得比儿臣要清楚。国朝的敌人不是流贼和东虏,而是朝堂上这群文官,还有江南那些不纳税的士绅!
这些文臣,让他们纳税,千难万难,贪起钱来却各有神通。
儿臣现在练新军,在河南征商税,开皇店,为的就是把钱和权重新抓回咱们皇家的手里。
儿臣行事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坐上这大明的皇位,而是为了改革大明的弊政。
现在父皇坐在朝中,为儿臣看好中枢老家,儿臣才可以分身去军中,去地方,去朝中各部,做一些实事。若是没有父皇帮扶,恐怕就是这朝中的政务就可以把儿臣牢牢锁在皇宫里。真要是那样,儿臣的改革措施可就只能付诸东流了。”
崇祯一听朱慈烺说起文官和士绅,表情不禁变得紧绷起来。
随着执政时间的延长,崇祯越来越感觉到,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些士绅和文官最可怕的一点,就在于他们隔离了皇家和百姓之间的直接沟通。
他们打着皇家的旗号,欺压百姓,又打着为民请命的招牌,逼迫自己这个皇帝。如果自己不想做一个昏君,暴君,就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最后眼睁睁看着大明帝国因为缺钱而左支右绌。
崇祯很欣慰,自己的儿子能在如此小的年纪,就看破这里面的关节,更对朱慈烺给自己安排的角色定位感到满意,浑然忘记了,自己这个君父竟然被儿子给安排了。
“烺哥儿,既如此,父皇定当支持你去改革国朝的弊政!只是,你现在已经抓了这些文官,你要怎么处置他们呢?”
朱慈烺脸色不禁冷峻起来,说道: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改革之道,唯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