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喊声多了几分戏谑的气息，虽然不能解饿，但也让步家军暂时忘记了饥饿，士气大振。

午时过半，西岸鼓声响起，一千兵士如鸭群投河一般，冲下了河岸，踏上了木排。

三通鼓敲完，缆绳解开，木排上的俞家兵挥桨撑竿，离开了河岸，向河东冲去。

每个木排都装上了一两二十五个兵，木排前后各有两根长长的撑杆把持方向，左右两侧的兵士则浆手并用，奋力划动。

河中水花飞溅，号喊震天俞家军来势汹涌，战意旺盛，还真有几分摧枯拉朽的磅礴之气。

木排长阵划到中流，对岸忽然鼓声响起，雪白的布匹在队前迅速展开，布上一溜漆黑的大字，在阳光照耀之下，显得异常醒目。

河中的兵士们大都不认字，远远望见对岸的白布黑字，木排边上的一个年轻兵士喊道：“卒帅，布上写得啥？”

卒帅抬头望去，面色突然拉紧。他张了张嘴，虽没说话，但手上划水的劲头小了许多。

那兵士又问：“到底写的啥？”

卒帅眼珠子一转，装出探头细看的样子，身体却是向河中一歪，落入了水中。身边的兵士急忙抻出撑杆相救：“大人，快抓住！”

那卒帅抓住撑杆用力一拉，将那兵士也拖入了水中。兵士在水中挣扎之时，他大声喊了起来：“弟兄们，俞潜谋反了，咱们各自逃命吧。”

“啊？”水兵大为吃惊，正要向卒帅细问，却见旁边的木排之上射出一排利箭，生生将那卒帅射杀。

水兵疑惑之时，东岸鼓声忽听，震天的喊声传到了河面：

“俞家谋反，满门抄斩！”

这厢声音刚落，一百骑兵也是大声齐喊：“奉谕讨贼，只诛首恶！”

排在最北侧的六营也是喊声震天：“缴械投降，既往不咎！”

划水声太大，淹没了对岸的喊声，但认字的兵士多少也有几个，俞家谋反的消息很快在兵士中传播开来。

木排冲到东岸数丈远时，岸上的喊声变得清晰起来，木排行进的速度变缓。

俞山大声喊叫着催促：“快，擂鼓！使劲敲！”

他这一排之上，架设了四个大鼓。他让排上的兵力用力敲打军鼓，试图盖过对岸的喊声。

就在此时，一艘大船从河湾逆流划来，船头的田书、徐波二人大声喊叫道：“曾方谋反，水师兄弟赶快归队！”

河中的二百多名水兵，本就生疑，听得此喊，哪个还有战意。水兵们相互召唤，划着木排掉转方向，顺河向北而去。

眼见驶离了大队，筏上的兵士抡起撑杆，加快了速度，大声喊道：“我等水师，愿意归降！”

田书、徐波大声喊道：“吾等已经归降，尔等向北三里，拴好木筏，放下兵器，上岸投降，既往不咎！”

“大人，水兵跑啦！”

俞山虽心中大怒，却也不敢在战时发作。他在鼓上狠狠跺了一脚，高声喊道：“冲上东岸，赏金十两。第一个上岸的，赏金百……”

两字还未喊的出口，一枝快箭呼啸而至，噗嗤一声射穿了俞山的胸膛。

这俞山扑通一声栽进了河中，岸上的孟健高声喝道：“备弩，射他娘的！”

从黑山匪手中缴获的七八十具弩机齐齐发射，近岸的木排上，倒十了三十多具尸体。

“快，举盾，放箭！”排上的俞家兵士一边叫喊，一边掉头回划。

排上的弓手虽是胡乱放箭，但也让三营损了十几人。孟健气得大吼起来，“赶快举盾，举盾。”

弩机只有一百多枝弩矢，发射一轮之后，半数不能再射，只能靠这些从军营中搜来的破盾防守了。

一片木盾举起之后，河中却不见一箭射来。孟健撇开木盾一看，河中的二十多个木排连在一起，顺水而漂，排上的兵士正相互喊叫，好似在商议着什么。

孟健一见木排顺水北去，大声喊道：“康勇，快带人向北追。”

九营早就跟着木排向北追了过去，队伍始终抢在木排之前数十丈远。只要敌兵一上岸，他的骑兵就能随时战之。

木排漂出不远，接近了田书的战船。田书放过了水师兵士的十几张木排，驾船迎了上来。

船上水兵放箭射击，排上的兵士大声喊叫起来：“我等愿意投降，请你们大人出来说话！”

田书指着岸上的骑兵喊道：“大人在岸上，有话和他讲。”

木排靠近了东岸，排上的兵士喊道：“岸上的大人，俺们是大齐国西征的兵士，都是被俞山骗来的。俺们要离开俞家，效忠君上！”

俞山以剿匪之名将他们拉了过来，一听俞家有谋反大罪，这些兵士哪个还再敢跟随。

萧大海不敢做主，急报步云龙。步云龙闻大喜，当下承诺不攻。

得到步云龙的承诺之后，河中的木排纷纷靠上了东岸，六七百兵士放下了兵器，上岸投降。

还有两个木排在慌乱之中，划到了西岸。看到此景，也急急掉头，向东岸划了来。

岸上观战的俞厚又气又怒，大声喊道：“射箭，射死这些叛逆！”

俞厚的喊声，将躺在车中的俞潜惊醒。他挣扎着从车中爬起，睁开一双老眼望去，两岸阳光明媚，但俞家却是坠向了深渊。

对岸跪满了一地兵士，那道熟悉而又可恶的身影，正高坐马背、挥动手臂、意气风发地说着什么。

“哇……”一股恶气从胸口涌出，俞潜喷血如泉。

俞厚急急躬身搀扶，只听得俞潜喉头传出一句含糊的声音：“快去两岔河禀报公子衡，就说粮仓不保，让他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