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西没想过少女写字时能这么好看,淡泊如菊,优雅如兰。之前虽也见过她写字,但那事精神紧张,命悬一线,哪里顾得欣赏,如今看来却是有种耐人寻味的质朴,是返璞归真的美,任她人浓妆淡抹,不如翰墨修身。
正当司西看呆之际,沐卉已然收笔,她微微低头,看着纸上墨迹,脸上似乎滑过湿润的痕迹,随即用手背抹掉。
她哭了…司西倏然惊醒,胸口像被暴击了一下。
“姑娘,人给您带来了。”
沐卉像被惊醒,透过窗户看到四喜,惊喜的挥了挥手,旋即纳头便跑。
“慢点,姑娘。”门内传来妇人轻呼声,安静了一晌,一名嬷嬷开了门,谢道:“有劳。”
“四喜,快进来。”那嬷嬷后头露出一个俏生生的小脑袋,笑嘻嘻的牵住她的手,又朝那名开门嬷嬷道:“柳嬷嬷,麻烦帮奴家准备一碟子核桃酥并一小壶杏仁奶,奴的妹妹爱喝呢。”
配与沐卉的嬷嬷和丫鬟明是伺候,实则监督,只这沐卉被送过来,便十分安静谨敏,很是省心,这嬷嬷便是铁石心肠也留了几分疼惜。
罢了,柳嬷嬷见眼前这两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小的不过八九岁,大的也才十二三,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老奴便去准备,姑娘们稍谈。”柳嬷嬷笑着退出,还特特把房门阖上。
沐卉听得门外脚步声渐远,这才拉着司西躲在床上,盘帐放了下来,仿佛这便是她们的容身之所。
“四喜,你这几日去了哪里,她们。。。”似乎想起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沐卉咬了咬嘴唇:“可有为难你?”
“她们安排我去农庄的伙房里,做些杂活,没人为难我。”这话不是安慰沐卉,是真的。他这身体看起来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内里却是活了三十多岁的老油条,哄得一同干活的大妈们心花怒放,得了几分看顾。
倒是沐卉…
方才他粗粗打量了一下房间,里面虽装置精致,却是一点尖锐物品都没的,想来是怕姑娘想不开自残。小姑娘也被收拾得鲜妍明亮,短短几日白皙的皮肤变得越发细腻,跟玉似的。
“四喜,你怎么了?”沐卉莫名其妙的看着四喜垂涎着摸上自己脸。
玉骨冰肌,馨香妩媚!司西上手的那一刻,脑海里突然出现这句酸词,待他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做了多么痴汉的一件事,明明在船上时他们夜夜抵足同眠,啥感觉都没有,今天这是怎么了?莫非是风景太美导致头脑发晕?
“四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沐卉以为四喜这几日是被折磨怕了,连忙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别怕别怕,我已经和那主事嬷嬷打好约定,再过半旬便能把你接来身边,你且忍忍,若是忍不住,闹一场也不怕,千万别让他们欺负你。”
说的也是,短短几日发生的事简直颠覆她的想象。她不怕死,却怕家人生不如死,无论如何,她都想再见父母一面,即便物是人非。
司西感受到肩头上热热的几滴暖流,这才恍然,原来刚才在窗边练字,沐卉真是哭了,即便开门时她没有一丝落寞的样子,那只能说明这个小姑娘太能忍,也太聪明。
“我没骗你,我过得挺好的,就是想你。”司西心里酸酸的,司西也知道此时自己什么安慰都很空白,沐卉心思灵透得不像孩子。在现代,沐卉也不过是个初中生,他初中时在干啥,为了父母少给几块钱怄气吧。
两人还未说上几句,突然门扉叩响,一道女声传来。“姑娘,牛乳到了。”
“稍等一下。”沐卉连忙一抹脸,下了床,将帐子盘起来。只一刹那,脸上便挂上甜甜的微笑,与刚才判若两人。“进来吧。”
司西看到这一幕,心脏又像被暴击一下,刺疼刺疼。
走在前面的丫鬟提着一篮子水灵灵的花瓣,后面两名粗使婆子抬了一桶子浴汤进来。
“姑娘,这牛乳刚到,花也是半个时辰内一开便摘採下来用泉水清洗干净的,此时沐浴最好,若过了时辰香味效果差之甚远。”
“劳烦茹雪姐姐了。”沐卉似习以为常,淡淡道。
“这位妹妹在外面稍候片刻,石台上准备了一些牛乳小点,且讲究用些。”说完,也不管司西乐不乐意,便将人赶了出去。
“哟,果然不是亲生的,你姐姐在里头吃香喝辣,你就在这喝她的洗澡水。”可能是仆人动作大了些,司西坐在外头石椅上等候时,遥见一名女子带着婢女从涣花水榭走了过来,出言便是讥讽。
原来是老熟人清菡,哦,不,她现在改为芙蓉了。
原来这庄子上牛奶是有限量,不是人人都用得,因沐卉体质关系,黄嬷嬷有意抬举,便拨了这个量给她沐浴,其他几人经此落差,自然看不过眼。
不过司西不知这里头的弯弯道道,他虽然不和女人墨迹,但沐卉就是他的底线!他端起牛奶,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咂巴着嘴道:“呀,好香!别说是洗澡水了,就是洗脚水都比你的口水香!”
“你敢说我嘴臭!”芙蓉很快反应过来,一跺脚就要去撕司西的脸。
这时,隔壁的房门打开了,出来一名长相清润的女子,正巧,也是船上的老熟人——孙佑仪。“芙蓉妹妹,奴家等了你好久,怎的还不进来。”
“罗兰姐姐,你瞧瞧这人…”芙蓉见有人来,立马换了个脸面,泫然欲涕,楚楚可怜。
呵,就这战斗力,也就炮灰的料。司西一甩胸前麻花辫,不屑一顾。
“好了,不过是个孩子。”罗兰上前挽住芙蓉的手,轻声安抚着。那黄嬷嬷相人之术着实了得,这芙蓉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哪像那两姐妹…罗兰眼光不着痕迹的滑过司西的脸,在船上时这两人便是有手段,要说那朱五的失踪与她们无关,她是不相信的。
思自此,罗兰还朝司西客气的笑了笑。
这倒是个聪明人,可惜了…司西目光一暗。
“我们姑娘让你进来。”不多时,明房的门又打开,沐卉的丫鬟朝司西招呼道。
“我、我、我进去?”司西咬着块核桃酥,指着自己结巴道,她不是在洗澡吗?!
茹雪噗呲一笑道:“是的,进来吧,都是女的,怕甚,再过一刻钟你便要被送回别庄,姑娘舍不得你,想多看你一会。”不过是个傻孩子,难为姑娘看顾得紧。
司西扭捏了一下,最后还是被茹雪扯了进去。
里面的场景没有想象中的香艳,沐卉整个人泡在奶白色的香汤里,只露出头和胳膊,饶是如此,当代童子鸡的司西也是不敢抬头,怕亵渎了她。
“这牛乳鲜花浴可使肌肤紧致娇嫩,年轻时虽皮肤娇嫩,表面看不出来,但一摸上去方知其中奥妙,以后那得了您的大人,必是受用不尽。”帮沐卉轻轻揉搓手臂的柳嬷嬷荤素不忌,信口拈来。
“嬷嬷,别说了,羞答答的。”即便这种话听了三天,沐卉还是不适应,特别四喜还在,她更是羞的满脸红绯。
“这有啥子,姑娘身上的妙处可不止这一处…”柳嬷嬷笑道,却也止了话题,一边将泡着花瓣的热水加进桶里。
“喀嚓喀嚓。”司西听着这些话,脑海里不自觉浮想联翩,摸着核桃酥,嚼个不停,像是要嚼碎自己那些粉色的想象。
“茹雪姐姐,能不能帮奴家将零食打包了,给四喜带走。”沐卉看四喜吃得痛快,更加怀疑那些人欺负了她。
“是,姑娘。”不过是些小东西,值得啥,茹雪取了几张油纸,包了个结实。“时辰到了,奴婢先将四喜姑娘送回去了。”
“嗯。”沐卉恋恋不舍,把脸埋进了浴桶里。
“你…”司西知道又要分离了,也不知是不是核桃酥吃多了,哽得慌:“你要好好的…”
“四喜!”就在司西踏出房门之际,沐卉猛的从香汤中抬起头,她双手紧紧抓着浴桶边上,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水还是泪:“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