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若梅从阳台凉衣杆上取下来一双展展的黑袜子,放在圆圆鞋口上。圆圆穿戴好,把一扔在鞋柜上的胸牌卷吧卷吧塞进口袋里。
“小心掉了,还有乘车卡,手机。”
“知道知道。”
“看看看,知道知道还落下呢。”吾若梅从饭桌旁一个简易电脑台上,一把抓起来乘车卡,“知道还忘记呢,年纪轻轻忘心这么大。快点吧,又要误了。”
圆圆刚出门,吾若梅就已经把自己的挎包挎在肩膀上。她今天去市里一家医院开会。
是雒霞主任让她去的。雒霞不知道怎么忽然对自己重视起来了。把开会的美差给她。她一路上嘀咕着。少有的不急不忙,少有的不用赶路。最近,雒霞主任好像更会用人了。白玲昨天说了一句什么话,好像是不愿意去给新来的护士做操作培训。借口自己的手这几天不能接触东西。雒霞当时没说什么,只是语气平静的问一句:“是吗?不要紧吧。”
过后,陆燕把嘴使劲撇着,学着雒霞的口气,模仿一遍后说:“听见了吧,雒霞主任就会指挥我们这些实在人。年轻屁娃娃小蹄子也敢说个不字。”
吾若梅笑说:“人家你也行。”
“我行啥呢?还不是乖乖的,人家说啥就是啥。”
吾若梅不去争辩,她只要再多说几句,陆燕非得嚷嚷起来不可。
吾若梅几乎是第一次悠闲地靠在地铁角落里翻看手机。当然她掌控着时间。三院在黄浦区。她先在交通大学站换乘10号线。转乘时,身边擦身而过的人流,几乎都是年轻人。吾若梅刚来上海市时,为自己成天夹杂在年轻人中感到自卑不适。但现在她的感受完全变了。只要离开年轻人的地铁,顿时会感到无所适从,浑身会没有精神。她甚至喜欢热闹,夹杂在年轻人中,仿佛能接受到年轻的能量,走起来腾腾腾,永远不知道累。这也许就是上海为什么像巨大的虹吸口,把一切都吸进去。
找到三院时,已经是早晨八点半了。吾若梅有点不由自主的着急,尽管会议就是八点半开始,但她内心还是有一种内疚感。
会场就在三院住院部楼上一个会议室。十几排铺着桌布的桌子后已经坐满了人。吾若梅从会议室后门进去,不由地把身子猫下来些,尽管没人去注意她。
待她猫着身子,低声客气地用手示意一个把边座位的人时,这排座位里面,突然有人向她招手。吾若梅一愣,定睛一看,咦,怎么不太认识呀。
她一面呆滞地看着招手的人,一面笨拙地落座。样子像一个羞怯的小学生。同时,她继续保持着侧脸微笑。微笑的实在有点尴尬。
她和招手人之间的几个座位上都有人,只能这么抱着疑惑直瞪瞪的望着讲台上,因为主持人已经宣布开会了。主持人介绍了前排几位只有后背的重要来宾。有中国医学科学院上海分院的王研究员,有上海医科大学的李博士,有华山医院的袁博士,好家伙,直接把吾若梅吓着了。
吾若梅掏出笔,想记录,桌子上两张白纸和一根铅笔让她犹豫了一下。看一眼左右,看清大家都优雅地拿起桌上纸笔歪着头写字,她才小心地捏起来铅笔。不想,可能许久不用铅笔了,一用力嘎嘣一下,铅笔的铅芯竟然断了。哎呦这怎么回事。一紧张,她不由地想左右摆头看看左右,但马上停下了。别慌,一慌就显得露怯。
台上开始有某位博士讲话。吾若梅直愣愣地看着讲话的女博士。年龄并不大,穿戴也挺土的。一开头就讲的很吸引人。女博士讲的好像是世界护理前沿与前景。这些主题,放平时,媒体上都有。可是人家讲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