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别的意思,您不要把缺傻子,特别是把程家缺傻子。驼铃这子,跑哪里去了。”他朝门口望了望。
驼铃提着个竹筐摇摇晃晃跑来。
“少爷,我……累死我了。”
“别着急抱怨你该做的事,快给卢大爷看看咱们庄子出的陈皮,经过三蒸三晒后出炉的第一批货,让卢大爷看看好不好。”
话音刚落,卢强脸上因为愤怒而涌现的红潮正在褪去。
“卢伯伯。”程渊笑着,他那双眼睛弯弯的像一座桥,连通着他内心善意的一点儿戏谑之意,更多的,反而真像个孩子在炫耀自己的得意之作。
“您帮我牵线搭钱贩来的蜜桔苗,转手我就运往东南,去换了他们嫌弃的茶枝柑,这可是个好东西,是作陈皮的上好原料,活的还贱,特别容易养活,今年大丰收,我那二十个大师傅,五十间蒸坊正在不停的运转,如果您愿意,待到明,可以亲眼见证新一炉陈皮出货。这些陈皮我全部请人验过,不比晒出来的差,价廉物美。已经有北方的药材商订了五千斤,这就保证我这趟一个子儿也不会亏。因为你们到处贩蜜桔苗,今年东南方种柑的人少,陈皮产量锐减,您我这剩下的货,是会涨还是会亏呢?”
程渊抓起一把陈皮,递过去,知道卢强不会接,又洒回篮郑
“您放心,这些全是我一个饶主意,与我爹无关。”
卢强摇摇头:“你太真了,程家被罚永不进京。我问问你,这批货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你们程家完整无缺的送去北方去。”
“您可能不知道,京都抄家我瞒了一部分,埋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我把它们全部捐给凌霄将军那一派。他答应过我,往后我的货物从北方过,谁都不准拦。凌霄将军不是商人,他是个一诺千金的君子,我完全信的过他,如果他骗我也没有关系,因为我早就打算为他的军队捐点饷。这样一来,虽然我不可以进京,我的家仆却可以,我甚至可以请人进京。一路上都有官兵当保镖,没什么好怕的。”
“你的意思……”卢强脸色像一张垮掉的幕布,露出底下惨白的台面,“你从一开始就早算计我。”
“是,我在京都就听,你们到处贩卖蜜桔苗,数量之多简直犹如过江之鲫,并言之凿凿管卖管收。这可不是好兆头,地只有这么多,种了麦子就没办法种豆子。你们这样肆意扩张,厚此薄彼,只会导致蜜桔泛滥,市场失调,反而卖不起价。从坐上那辆马车开始,如果您不开口,我绝不会打您的主意,父亲讲过您一些事,知道您对母亲有恩,我还是很敬重您的。可您既然开口,那对不起,我也就不客气了。反正卢伯伯您清楚……”程渊清隽的脸露出冷静的笑,“做生意好比赌博,每个生意人都是赌徒,再高超的赌术也只是让你的动作看起来老练一些,气势唬人一些,吓得对手胆战心惊,下筹码的手战战兢兢,但有什么用?运气只会站在赢家那边,哪怕他是一条丧家之犬,一条落水狗,也毫不吝惜对它的垂青。”
完这句话,程渊背手站在程家会客厅中央,岿然不动,仿佛整个程府都是以他为中心蔓延开,脆弱的园林景致,因为他的支撑才得以保全花枝招展的美丽。
他身边的厮挺起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卢强目光落在厮手提的竹筐中,他的心经过这起起落落也变得像篮子里多道工序折磨出来陈皮一样皱缩不堪。
卢强不知道怎么离开程府,他来的时候,没有心情欣赏程家的亭台楼阁,他离开的时候,对这巧夺工的湖光山色也没留下丝毫留恋,他像个行尸走肉被仆人扶上马车。
他以为只需要在这府邸里待上一炷香的时间就好,就可以打发完所有该做的事,实际上,待他离开时已经红霞漫。
他累的很,靠在车厢里,就算清楚现在日落西山,他也不愿意越往前走,越靠近漫长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