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卿,你等着,我马上去拿药回来。”白郦哪里还有颗师父留下来的药,他相信,寒卿吃了一定会好的。
寒卿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低声道:“别走,我没事,阿郦只要待在我身边就没事了。”
白郦无法,只得留了下来。
寒卿很快睡了过去,手仍抓着白郦不放,白郦睡不着,思绪早以飘出天外去了,他想,寒卿这般的柔弱书生体质,怎么才能在终年飘雪的北寒生活下去?还是得建个暖阁,将温暖的寒卿好好养在里面……
于是,刚刚互通心意的两人,以这种诡异的相处模式度过了一夜。
转眼已过半月,已到了过文武门的日子。
文武门殿外人山人海,皆是这次新入弟子。五人一队,走过文武府,很简单,说出自己的理想便能通过,遇到可造之材石盘还会转动,便直接可以拜长老了。
等仪式过了一半时,白郦才从武府校场出来,路过一处林院时遇见了许久未见的玖霖,玖霖趴在一座假山上,伸长脖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白郦叫了他一声,玖霖被吓了一跳,差点掉下来摔折了。
白郦跃上假山,朝玖霖看的地方望去。
原来是一处别院,敬州上府竟然还有这种地方,玖霖看的当然不是别院,而是别院亭中弹琵琶的女子,那女子生的极其美艳,冰肌玉骨,卓约多姿,她的唇色极红,眉间却是冷淡的,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能入得了她的眼,她前方榻上躺着一个男子,明明是余音绕梁,歌赋美人的文雅场景,男子却大口大口的嚼着肉,时而还高喊一声好,像极了风月场所捧场的浪荡子。
此人正是白郦玖霖都认识的人——战危。
女子充耳不闻,仍是弹着琵琶,婉转雅音从她的口中唱出,犹如天籁之音,令人沉醉于其中。
玖霖咬牙切齿的道:“战危这个狗杂碎,根本不懂欣赏。”
没见身旁人回应,玖霖转头,看见白郦怔怔望向亭中,神情专注,也不知是被人还是歌声摄了心魄。
“喂喂。”玖霖的手在白郦眼前晃动。
白郦回神,嘴角扬起,道:“她唱的真好听。”言语真切,没有一丝冒犯之意。
玖霖不可置否的扬起下巴,“那当然,小菀是这世上最美的人,歌声也是最好的。”
白郦道:“小菀?”
“沉鱼就是小菀。”
小菀白郦不认识,沉鱼白郦倒是听闻过,虽五国却只有四大美人,皆在风尘中,为镇楼之宝,分别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其中沉鱼在常林近玉坊,落雁闭月便在天下第一楼缥缈楼中,四大美女缥缈楼就占了两个,足见缥缈楼的实力,羞花便在燕南揽尺楼名下的一个青馆中,前两个月不知惹了什么事,被人活活刮了面皮,现在正选美貌女子做下一个羞花。众所周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为代称,美貌就行了,谁管他是谁呢。
白郦疑惑,“沉鱼姑娘不是在常林吗,怎会在这里?”
玖霖恨恨的道:“肯定是战危这厮见色起意,强迫小菀来风临的。”
看玖霖这副愤然的模样,肯定与沉鱼姑娘有些渊源,又是为情所困,唉,说到为情所困,自己有何尝不是呢,有多久未见过寒卿了,寒卿这几日跟书痴上身似的,整日待在挽星里,比那小神童冯景还厉害,白郦都怀疑自己怎么喜欢上这么一书呆子的。
惆怅。
玖霖比他还惆怅,之前总算找到了空隙跟小菀说话,没想到小菀跟不认识他似的,连看也不看他,玖霖更加仇恨战危了,肯定是战危逼迫小菀的,没有错,战家的人都是蛮不讲理,自以为是的小人!
仪式都过了一大半,白郦不能再逗留,他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他从未听过这靡靡之音,初见便被摄了心魄。
玖霖仍是趴在假山上愤然,他是皇子,早已一路无碍做了内门弟子,问他是在谁门下,这小子啥也说不上来,连自己在谁门下都不知道!
等白郦到了文武府殿下,仪式已经进行了差不多了。
“白郦大哥!”不知谁叫了他一声,白郦寻声望去,是许久不见的十六。
白郦太久没出校场了,谁都是许久未见,连百里轩也是,百里轩有意要躲着他,加上白郦深居简出,半月未见了,白郦坦然,等百里轩想见他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见到了。
至于南宫,就更许久未见了,自从烈玹弓出,便一箭成名,南宫成了猎杀怪物的头等功臣,正被风临启正帝邀去宫中设宴款待。
十六小跑到白郦面前,想是经常练武的缘故,十六浑身透着利落劲,十六笑的真挚,“白郦大哥,你可有与别人一起?”
白郦摇头。
“那太好了,我们刚好差一个人,白郦大哥与我们一起吧。”
“好。”白郦看向其余三人,都是些陌生面孔,其中有个小胖子,肥头大耳,膀大腰圆,嘴里不知再嚼些什么,就没停过,走几步便大喘气,脸皱作一团,一层一层的,非常有喜感。
很快就轮到的十六他们,其它二人是文府的,皆是高中状元之言,通过,两人走了过去,石盘哪里便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辉,想必那便是结界了。
小胖子上前,嘟哝道:“我的愿望是餐餐有肉吃,父亲一直升官,我就有用不完了钱和仆人了。”
俗,太俗了,此等俗言也能通过?结果是真的通过了,小胖子摇摇摆摆的进了文武府中。
十六上前铿锵有力道:“我要学好武功,不负宁将军众望,以后做个像宁将军那样的大将军!”
白郦点头,很有抱负。
十六毫无疑问的通过,轮到白郦了,白郦上前,看着上面复杂的图文,石盘上有着一道很深的裂痕,应该就是之前南宫留下的,白郦抬头默念:守卫北寒,直至死亡。
一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话,便是他这一生的命运。
白郦走上前,却被一层淡淡的光辉弹了回来。
白郦:“?”
难道我说的不对?
为何不对?
白郦想了想,又道:“保护至亲。”
他的阿丹,就是他的牵挂。
被弹了回来。
白郦深吸一口气,想起了他的“新欢”,一想到那温润如玉的眉眼,那一颦一笑,白郦心中不可抑制的跳动起来。
四下无人,白郦咬了咬下唇,默默念出那四个字。
“为了寒卿。”
光辉动了动。
但还是没能穿过。
白郦被挡了回去。
白郦懵了,这些都是他最为珍爱的,为何不能过?
无解。
白郦只有坐在外面的石阶上,看着不断的学子走过文武门,听着他们的愿望,有人说出口,有人心中默念。
金榜题名,父母康健,前途无量,有人要做天下第一,有人要平淡一生,更有甚着还要妻妾成群,千奇百怪,应有尽有,这里直接变成了城隍庙,成了信徒的许愿池。
白郦聆听着,看着一个个人进了文武府,莫名生出点羡慕来。
人,皆有欲望,只要有欲望,就逃不过石盘的眼睛,这世上,只有无欲无求之人和死人才过不了文武门。
天底下没有无欲无求之人,就算是出家人,心怀天下也是欲望,青灯古佛也是欲望,善良邪恶皆是欲望,活着便是欲望。
既然没有无欲无求的人,那更别提死人了,自己分明活的好好的。
实在奇怪,难道这石盘被南宫吓坏了?
夕阳西下,人越来越少,落日余晖,便只剩下白郦了,他连文武门都过不去,谈何内门弟子。
白郦望着天际,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许久才他才轻叹一声,罢了罢了,过不去就过不去。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站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