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禅设宴,青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都欣然赴约,懂点内情的人都知道,了禅不仅是书画界的泰斗,更是皇室宗亲们的座上常客。
不管你对书画是真喜爱还是假追捧,要想扩大人脉圈子,了禅这根大树可得抱紧。
当然,也有对此不屑一顾的人表示,和尚还俗证明佛心不坚,追名好利,有什么值得青眼的?
不管偏见者怎么说,了禅开宴这一天,临江阁雅苑依然是门庭若市的存在。
闻人越跟高广到临江阁时,门口已经停放了许多车马,各路宾客寒暄着往临江阁里走。
“托高兄的福还能有幸拜见了禅大师,不虚此行,”闻人越早就对了禅大师敬仰已久,怎么都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青州见到真人,心里高兴脸上也不禁一路带笑。
比起他来,高广却是有些魂不守舍,那副抄袭的画作者是谁,除了作画者本人谁也不清楚,为了不打草惊蛇,了禅设宴的目的他不能提前跟闻人越说。
现在距离东窗事发之时越来越近,高广越加担心,那抄袭者会不会是闻人越。虽然魏先生也有嫌疑,可以他仰慕魏光多年的经验来看,魏光的画应该在前几幅被了禅嫌弃的画中,毕竟他擅长画山水,人物画肯定略输一筹。
从了禅当时的反应来看,明显最后两幅画作更佳,所以多半不是魏光的。
了禅毕竟是书画家,行事不拘一格,他设的宴自然也非比寻常。
闻人越两人进了宴厅,只见堂上立着一扇屏风,屏风上房挂着六幅被缎带绑着尚未展开的卷轴,而堂下则呈扇形状依序摆放着数十坐塌,这“宴”不像宴,倒像是参佛的礼堂。
高广进门就看到了立在门口招呼客人的沧生,于是侧头为闻人越介绍,“那个黑得像块炭的男人看见了吗,正是了禅大师的徒弟沧生。”
闻人越点点头,正想过去交谈几句,身后突然有人叫他,“许久不见了,想不到今天在这儿碰上啊,远山兄。”
他转头一看,原来是魏光。
“许久不见,”闻人越神色淡淡地颔首,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径自走向沧生。
魏光见他这样明目张胆地无视自己,暗暗咬了咬牙没有发作,转头跟一旁的高广说起话来,想从他这里试探出王图选中合意的画师了没有。
高广只说自己也不清楚,暂且将他搪塞住。
厅中来客渐渐增多,有些熟悉了禅风格的客人已经自行落座,于是其他人见状便也有样学样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
闻人越没跟沧生搭上话,主要是因为想跟沧生攀交情的人也很多,他性子冷淡,等了半天面前人头攒动不见减少,干脆就放弃了。
“怎么,人家不屑理你吗?”魏光跟他错身而过时,故意不怀好意地低声取笑他,想挑起他的怒气好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谁知闻人越却抬手捂住口鼻,像闻见了什么恶臭的东西似的转过头去了。
“”魏光脸都青了,要不是前面有相熟的人正走过来,他断然不会就这么罢休。
这时有侍女端着菜肴鱼贯进场,众人知道宴席就要开始了,便都停止交谈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高广被认识的人拉着坐到前方去了,闻人越则是在后排坐下,他旁边坐着的年轻男子见他气质不凡,多看了他两眼,正想攀谈,了禅大师到了。
了禅在屏风旁的位置坐下,开口就直言不讳地说,“在座各位,既有我多年的老朋友,也有同行的后起之秀,了禅行事不喜复杂,略备薄宴希望大家莫要见怪。”
席间不乏穿着显贵的人物,听他这么说都笑了,“大师多虑了,我等本也不是为着吃喝而来的!”
“大师许久不曾设宴了,我记得上一次设宴,是因为收了沧生为徒,不知今天是何喜事?”有人问。
了禅哈哈大笑,对提问者说,“梁兄果然了解我了禅,不瞒大家,我日前从王图大人处得了几幅画作,其中一幅深得我心,今天请大家前来,便是想收这作画之人为关门弟子。”
“这确实是大好事,不知何人能得大师青眼?”
“六幅画作的作者现在就在场上,不过我也并未见过他们,诸位也莫急,咱们留个悬念,先看画如何?”了禅说。
场上交谈声不断,有些胆大的甚至好奇地转头去打量周围的人,想看看是哪六个人。
坐在最后面的闻人越却暗暗蹙眉,了禅的话看似寻常,可他却觉得不对。
了禅自己也说了他并不认识这些作者,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要收徒,若是画作者压根不愿拜师呢?这种情形之下只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否则多半会被人指责不识抬举。
了禅这样做之前,难道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吗,还是说,所谓大师,也不过又是一个“春山先生”?
屏风上的画已经展开了一幅,座下众人边吃东西边抬头望去,有的说画得好,有的说画得不好。
了禅并不多言,让沧生继续展开下一幅。
不一会儿,六幅画便都逐一被展示在了众人面前,画卷大小内容各不相同,但乍一眼看去都很精美。
“这六幅画中,其中有一幅让我一看到就移不开眼。”了禅慢悠悠站起身来,往屏风前走过去,眼睛顺便往席上一扫,来客中有一半他都不熟悉,但还是很快便锁定了六个神色明显跟寻常宾客不同的人。
其中一个青年的表情又跟其他五个不一样,别人都是既紧张又欢喜,唯独他眉头轻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