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律抬头往里望去,王后已经穿戴完毕,却丝毫没有要走出来的意思。
“宫里进出管的严,你平日里又不爱回家。好不容易我今天能进宫,我…我就想来看看你。”
王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身着华贵的展衣,像一只娇贵的凤凰。
“那父亲便看吧。”她说,“多看看。看够了,下次便别再来了。”
——
俪山位于京城城郊,但还没有出城。故而山脚下的人烟稀疏,但总归是有行人往来。
不过清裔知道,现在还是早上,到了晚上可就不是这番场景了。
上元节是祭祀太一神的日子,玄龙观是全渚国最有名的道观,故此百姓们常在这一天到玄龙观历来祭神、祈福、放花灯。奈何这活动越来越火爆,十几年前的上元节,观里出了踩踏的事故。自那之后,这些活动便统统被搬到了山脚下。
如此一来,百姓来祭神放花灯,便不再需要千辛万苦地爬山,只消前往山脚下,便能参与。因此这项活动反而变得更加的火爆。
今年风行将山脚祭神的统筹和组织全部交给了清裔,因此他这一大早便忙的焦头烂额。他一会要看扎花灯要用的材料够不够,一会要指挥着玄龙观的弟子搭建木架和舞台,一会又要看派发小食的名录。他不太擅长命令别人,万事都要亲力亲为,但他只有两条胳膊两条腿,根本忙不过来。
反倒是一旁坐着的风蛟像个真的指挥似的,一会指使他做这个,一会指使他做那个。
“你很闲吗?”清裔忍不住问她。
“师哥什么都不让我做,我是挺闲的。”风蛟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你也过来歇会,人家各干各的手脚利落着呢。你别添乱了。”
清裔被她说的无语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忙叨叨的挺好的。”
他最终还是做到了风蛟的旁边,雪白的袍子又沾了石头上的尘土。
“忙起来脑子就没功夫想事情了。”
“你有什么可想的。”
“那个妖怪,她救了我。”清裔沉思了很久,终于下下定决心说了出来。
“我知道她并不在意我,也许只是随手而为。但是,她救了我,这是事实。你能明白吗,师叔?”
风蛟沉默着看向他。
“她救了我,救了大家,而相比之下作为人类的季满和山魇却如此丑恶。我…我想不明白。是我错了吗?”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的,人和妖都有好坏之分,不过是种族不同罢了。”风蛟轻声对他说道。
“可是人与妖的关系是对立的,我们应该以哪一方的标准来评判的呢?”
“如果人和妖的关系能简简单单用对立来概括就好了。”风蛟感叹道,“事情就会简单多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好坏的评判是很主观的事情,就像你认为山魇是坏人,而他却是季满的救星。对于罗袂来说,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不好也不坏。”
“罗袂?”清裔反映了一下,“她叫罗袂。”
他回忆起那天,他侧目去看肩膀上的罗袂。
她看起来就是一直普普通通的小猫咪。摸起来,抱起来她也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猫咪,清裔在无极宫的时候就抱过她了。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只看起来普通的小猫是怎样的身份。
清裔瞬间就明白了很多事情,为什么楚舜对他的警告不屑一顾,为什么他更愿意去相信一个妖怪。
风蛟能一招制服差点杀死清裔的蛇妖,山魇与风蛟对战的时候居于上风,而这只小猫,她只用一个眼神就让山魇现在卑微的等待着她发话。如果她想灭掉整个渚国,又有谁能阻止她呢?他肯定做不到,风蛟也不行,风行呢?希望也不大。清裔倒是听说过道家的几位绝世高人,不过他们既已到达无为之境,真的还会在意一个国家的灭亡吗?
清裔感觉自己的肩膀有千斤重,但他不敢松懈。
“有意思。”小白猫突然发话了,她的声音慵懒而又沙哑。
“你可以走了。”她对山魇说。
清裔转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在他看来,山魇的行为可以说是十恶不赦了,可她却要放他离开。他的眼神让罗袂很不悦。
“你有什么意见?”
“就这么放他走吗?”清裔迟疑地说,“他做了伤害宋夫人的事。”
“都是你情我愿的交易而已。怎么?你被刀捅了还要找卖刀的铺子算帐吗?”
“你这么说不对的。如果这铺子明知买家要拿他卖的刀去捅人,却还是卖给了他。我为何不去找他算账?”
“这些毫无修为的凡人对于山魇来说就像家禽一样。”她看了一眼清裔有些愤怒的脸色,“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飞禽走兽皆有灵,大家都是生灵,有什么两样。”
“等什么时候刀铺老板觉得他的刀不能被买去杀鸡的时候,你再来质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