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宫里呆了十多年，却在这几日来才看透了，她这样的人脑子不够厉害，又没有半分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方。只会被人当枪使，最后怎么死的也许都不清楚。

见星那么潦草地被席子一卷，据说被扔到了乱葬岗。

荒芜的山林，孤零零地躺在那儿，还有豺狼野狗……或许连个全尸也没有。

她不再想要什么了……

“贵妃娘娘……”翠微望着玉贵妃离去的背影，她用尽全力得喊道，“如果有机会，奴婢一定会报答您。”

玉窈顿了顿，她转过头说：“都忘记宫里的日子吧，过好下半辈子。”

……

禄康宫。

香雾缭绕，魏紫色的纱帐垂地。景泰蓝的缸里盛了冒山尖的冰，轩户紧紧地关着，里面的冷空气半点也流露不进去。

魏太后躺在罗汉床上，她身边的云竹正给她捶背捏腿。太后左手拿起一粒青提，她吃了一口，被冰过的果子自然也有一股冷气，而在山中修行这几月，太清观虽是皇家道观，但比起宫里还是简陋。这冰用得便少了很多，而魏太后是最怕热的，也幸亏山里清凉，倒比宫里凉快。

“阿窈快到了……”魏太后仅仅是说了一句话，在一旁侍立的云叶便走了出去。果不其然，她刚一出了月洞门，便看见玉贵妃领着宫人走来。

玉窈身后带了青禾和紫苏。

云叶福了福身，“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太后娘娘特让奴婢等您呢。”

“姨母有心了，青禾——”玉窈说道，“本宫做了一些提子酥，姨母素来爱吃。”

云叶眼神一顿，她看着青禾和紫苏，紫苏倒是熟人，但青禾却是个生脸。她倒是知道为什么不见翠微，只是显然紫苏也没有跟她提过……

等入了殿，冷气扑来。玉窈的身子一凛，她见到罗汉床上休憩的魏太后，行礼道：“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魏太后随意指了指小桌的另一半边，“坐。”

她凤眼微睁，看着玉窈坐下，突然说道：“你这几个月倒是变了。”

她知道玉窈的性子，像极了自个儿年轻时候。不过玉窈从小到大没吃过苦，自然也不懂得隐藏、也不会委屈自己。

她想到今日原本是要给玉窈一个下马威的，魏太后知道治水玉窈没有听沈贵人的话去做，还把自己那个更天真烂漫的妹妹唬了一道，就糊里糊涂地送出宫了。她清楚玉窈的性子，争强好胜，还讨厌极了杨美人，偏偏她今天给了杨美人好脸色，怎么都该生气一番。

现在看起来，倒是别样的沉稳。

玉窈五官明艳，给人一种逼人的感觉。因此她但凡生一下气，又不是爱掩藏的性子，便很容易就猜得出来。

但今天仔细一瞧，魏太后垂下眼睫，自己这个侄女儿越发沉稳了。

“臣妾也不是小孩子了，哪能全凭心意做事？姨母从前不是总说臣妾不够沉稳吗，臣妾好好想了想，自然是变了。”玉窈说道，“总不能被人一击，就当作别人手中的剑，被借刀杀人吧，那不是丢了姨母的脸？”玉窈随意地挑了一颗荔枝，她很快就剥好了。

“姨母看着臣妾的变化，自然觉得高兴，姨母高兴了，臣妾自然就高兴。”

魏太后结果荔枝，冰凉的荔枝传着一丝冷意到了指尖，她问道：“你和衍儿怎么样？”

玉窈她垂下眼睑眉峰蹙起了小尖，“陛下近日很忙，都不怎么来后宫。”

魏太后说：“那你有没有去找陛下？”

玉窈知道自己若是说谎魏太后自然能够查出来，可若是说了真话，魏太后便会更加怀疑她了。

当然，神龟之事向来无凭无据。

正在想如何唬弄过去时，听见云叶过来说：“陛下来了。”

此时云叶的声音恍若天籁，连周观衍的到来也如神亲临，玉窈听闻自然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旋即脸上像绽开了花儿似的。

魏太后眼中划过一丝晦暗，她看着玉窈的样子，佯装温和地说：“快让陛下进来。”

周观衍一身宝蓝色的常服，他生得冷俊，哪怕曾经在外征战也是冷白的皮肤，让人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但玉窈知道，他手段果断，坐山观虎斗，绝不是表面上那般风清月朗。宝蓝色衬他，面若冠玉，在禄康的巍峨富丽下，倒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在外修行为父皇祈福、为国事祈福辛苦了。”周观衍拱手道。

玉窈站起身，她给周观衍行礼道：“参见陛下。”

“爱妃免礼。”周观衍坐在刚刚玉窈做过的位置上，而玉窈自然坐在了云叶搬来的圈椅上。

魏太后先是云淡风轻地一笑，她面对着周观衍和玉窈，“衍儿既然来了，云叶让人把酒菜准备好，咱们母子好好喝一喝。”

她朝着玉窈使了一个眼神，玉窈讷讷地愣了一下，她声音细细软软得好似绵软的窝丝糖：“陛下辛苦了，姨母特地让人您最爱吃的东安子鸡。”

周观衍冷淡淡地看向她，好像对她这番献殷勤着实不怎么适应。

玉窈心里都能尬出一亩三分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