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最后一日细雨蒙蒙中,弘昀葬进了爱新觉罗一族的宗坟中。
花颜住过的那间屋子里安排了两个小丫头进去,院外的桃花迎着春风盛放。
眨眼就是桃李纷飞万花繁盛的日子,也不过三几日就已经物是人非。
十一岁的孩子已经长到了胤禛的肩头,也曾在半夜醒来的时候拉着胤禛的手,渴望的倾诉。
“阿玛,儿子也想叫阿玛自豪也想跟阿玛一起骑马打猎。”
“阿玛,要是儿子走了,您千万别难过,在多生几个弟弟陪着您。”
也不是没有孩子夭折过,只是如弘昀这般,他费尽了千辛万苦,受尽了磨难却还是离他而去的孩子实在叫他万般难舍。
胤禛将自己锁在书房里三日不见人。
后宅女眷们尤其是雅柔日日都去探望,却日日见不到人。
连皇上和德妃也叫人过来探望安慰。
雍亲王府的低迷一直持续到了三月中旬。
年氏和明嫣即将生产,大事情也要忙起来,胤禛把所有的悲伤都藏在了心底里又成了那个冷峻威严的雍亲王。
皇上闲暇的时候也喜欢微服出巡,带着几个年岁不大的儿子一起在京城中走动。
胤禛带着随从赶去的时候,皇上在家宴楼的雅间里同个萍水相逢的公子相谈甚欢。
他走了进去安静的侍立在了一边,皇上瞧见了他温和了起来:“老四过来,一起坐下说说话。”
胤禛行了礼,在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的注视下,坐在了皇上的身边。
皇上上下打量他,见他果真消瘦了不少,人也越发的冷峻起来,神色越发的慈祥,笑向胤禛指了指对面的男子:“这是爷刚刚认识的青年才俊,叫做景深,谈吐不凡对世间见识很和爷的胃口,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八阿哥心中笑了笑。
事关科场舞弊,谁都不敢多言多语,偏这青年言辞犀利,句句说中要害。
胤禛向景深微微颔首示意,瞧着景深剑眉星目很有些桀骜不驯的洒脱气势,确实不俗,却又觉得眉眼间总有几分熟悉,并不多言。
皇上不过闲来无事随意走走,并不敢多留,只是对景深却十分喜爱,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块牌子道:“若有难处可着这牌子来城东寻我。”
景深一身白袍显得仙风道骨,一双瑞凤眼气势逼人。
皇上走的匆忙,胤禛护驾要走,却听得有人在身后道:“四爷可能借一步说话?”
胤禛转头看,街角的巷子口,白袍的青年与当初雅柔身边那个惊魂一瞥的丫头一般的清冷淡然。
他一顿,到底留了下来。
三月的微风吹过,托起了形形色色的风筝,碧蓝的天空上像是开了花儿,热闹灿烂。
草地里设着桌几点心茶水,软塌上设着黄色的妆花缎坐蓐,像是开在绿色草尖儿的花。
乌黑的发髻间点翠嵌珠宝凤翔步摇,点翠的凤身,红宝石的嘴巴,红珊瑚的两足,凤嘴上衔着两串十多厘米的小珍珠,轻巧别致,是不经意间的华李富贵。
微微一动流光溢彩,同那双璀璨的眼眸一样,是这春日里难得的景致。
福晋瞧着明嫣笑了笑道:“你也去瞧瞧丫头们放的风筝,拿剪子绞了,去去晦气,保佑你平安生产。”
雅柔听见了也转头来看。
她筹谋了那么久,自己吃了大亏又被胤禛冷落了起来,反而是福晋在整件事情中在后宅的地位越发稳固。
身侧扶着肚子瞧着丫头们放风筝的年氏看见了雅柔的目光,说话丝毫不给雅柔面子:“我若是姐姐是没有心思理会别人的事情的,毕竟王爷可是又冷了姐姐好些日子了,见都不愿意见一面!”
身边的荷香年氏一起抿嘴轻笑。
嘲讽又张扬。
弘昀去了李氏也算是彻底倒下了,福晋请了后宅众人放风筝去晦气,只有李氏称病未来。
雅柔接过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风筝线,那头的风筝便渐行渐远,最终再也看不见。
雅柔仰头看着,好一会才转头瞧了瞧年氏,淡淡道:“我若是你,也不会操心别人的事,毕竟你下个月就要生了,这才是大事。”
雅柔淡漠的目光在年氏肚子上扫了一圈,年氏脊背一寒,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雅柔轻笑着走向了明嫣:“听老嬷嬷说年妹妹肚子里的孩子闹腾,肚子也尖儿,必定是个儿子!”
明嫣扶着自己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安安静静的,她微动了动笑着道:“我这肚子里的却安静,一日里也动不了几次,几乎没什么感觉,怕是个格格了。”
福晋却笑着道:“那是孩子体贴你,我瞧着是个儿子。”
年氏听得这话也随了过来,一并坐下道:“可不是,我自怀了身孕口味都变了,一直爱吃酸的,听说明妹妹也喜欢酸的?”
她说着看向了明嫣,满眼探究,只是目光触到那白净完美的面庞不觉得又缩了缩。
明嫣浅笑如正在绽放的梨花,有种与世无争的静谧:“我到不是,我一贯喜欢吃甜食。”
年氏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要只有她一个人怀着儿子就好。
二阿哥一去,王爷就剩下了两个儿子。
而大阿哥生性阴冷,三阿哥性子未定,她肚子里的这个儿子只要生下来连宫里的娘娘也定会高兴,可是千盼万盼着来的。
自然十分金贵。
王爷这些日子又对后宅淡,等她生下来儿子添补了王爷心中的空虚,自能拔的后宅的头筹。
明嫣给她提鞋都不配。
什么王爷的宠爱,都没有一个儿子来的金贵。
几个丫头过去给明嫣请安,连宝娟也到跟前,笑盈盈的道:“听说格格给了蝉蝶那丫头一个护头发的方子,十分好用,格格也替奴婢瞧瞧,也给奴婢个方子吧。”
福晋笑着道:“惯的你们越发不成体统了,也敢去劳烦明格格。”
明嫣温和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她们既喜欢我也正好有,没有什么劳累不劳累的。”
大家都笑盈盈的围着明嫣,却对雅柔避之不及,雅柔独坐在太师椅上,在料峭的春日里,显得落寞又颓丧。
可她仿若没有感受到,端着青花瓷的斗笠盏子,品着新得的龙井,淡淡赞叹道:“真是好茶。”
便又有那不知道的尖刻的笑了一声。
雅柔走的时候大家都在后头窃窃私语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