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位于沧州以东。
四季轮转,此刻已是寒冬。
官道上,一架牛车正慢悠悠的走着,车架简陋,只是堪堪几块木板拼凑,无顶无蓬,甚至轱辘都缺了一块撑杆,伴随着老牛的缓慢前行,不时发出阵阵嘎吱声响。
天空中,阴云几朵,撒着片片冰凌,落地便化成了雪,将四周的原野染成了雪白一片。
车辕前侧,一位青年正挥舞着一柄竹竿,竹竿前端,挂着细细一根麻绳,却是在老牛的背上晃动,迟迟不愿落下。
那青年身穿皮袄,淡灰色的羊毛从他脖颈之间冒出,想来保暖极好,但即便如此,青年的眉间也是挂上了一层细霜,牙齿不住磕碰,吁出阵阵白气。
或许是太冷,青年从怀中掏出一袋小小的水囊,狠狠的灌了一口,伴随着辛辣烧进胃里,身体也涌出了几分热意,青年随后将水囊向着身后递出,憨笑了一声。
“这寒冬腊月,不来这一口,怕是要顶不住。”
张灵云看着递到面前的水囊,淡笑着接过,道了一声谢,也不嫌弃,学着那青年的样子,也是颇为豪爽的灌下了一口。
距离他下山,已是过了几月。
这几月以来,他斩过妖,驱过邪,施过符,算过卦,倒也是觉得别有一番乐趣。
算卦是被半强迫的。
终归是那些霓裳小姐们太过热情。
不过,这倒也让他发觉,原来世人之间,竟然有着这样繁多的苦恼。
问仕,问亲,问情,问吉凶。
傲,妒,怒,懒,贪,淫,色。
世人之欲,多于繁星,倒也算是让他见识了一番。
一路走来,张灵云丹田之中气海渐渐变小,甚至最终消失,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普通凡人一般,气质同样归于平凡,不似从前那般距离遥远。
“小法师您还是穿着太少了,一会到了我家,我叫我娘把我前些年的皮袄拿出来给您。”
“您别嫌弃,这般天色,只着一身单衣怎么能行。”
牛车上驾辕的青年见张灵云接过了他的酒,有些高兴,也同样挑起了话头,背对着张灵云不停唠叨着关心,十分热情。
张灵云并未着急拒绝,也只是含笑,手中默默的在一张黄符之上刻下道道金光。
青年名叫李大牛,是个卖碳郎,家在襄州昌县,性格朴实。
此次出门,便是去往府城卖碳,府城木炭价格比家门口高个一成左右,但路途遥远,也只是赚个辛苦钱。
他便是在府城之外的官道上,遇到了缓步荡漾在雪景之中的张灵云,或许是不忍张灵云在雪地中受苦,便热情地邀请他上车同行。
左右张灵云也是漫无目的,索性也就接受了李大牛的一番好意。
须臾两个时辰,晃晃荡荡之后,总算是见到了城池。
“这符可贴身佩戴,也可悬于堂屋梁上,虽效用不多,但也能保一份平安。”
张灵云婉拒了李大牛热心邀请,赠了他一张黄符之后便飘然离去。
李大牛挽留不得,只好摇头驾车而走,感叹可怜今年岁月又要多一名冻死之人,直到回了家中打开了张灵云所赠的黄符,看着上面的道道金色符文入迷,这才惊觉自己遇上了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