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过字吗?”裴现问。
花未眠瞬间将目光抽离回来,长睫掩盖了此刻的失态。“也记不清了。”
裴现提笔的手微微一顿,旋即道:“也是,从前的事你已经记不清了。”
“想必也是识得的吧。”
话落,又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裴现此人常年在外征战,回归朝廷的时日尚且不多,与穆如卿之流的圆滑不同,他似乎并不擅长找话茬。
花未眠见他忽然撂下了笔。微微侧目望去,竟是一句诗。
“侯爷的字写的真好看。”
大抵人心底里都是喜欢被人夸赞的,只那么短短一句,裴现漂亮的眉眼又舒展了些,轻笑道:“谬赞了,裴某的笔墨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花未眠僵着脸笑了笑,在犹豫是继续装着目不识丁地阿谀奉承还是实实在在地品鉴来的好。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过来。”她沉默时,裴现唤了一句。
花未眠诧异抬头时,眼中还保留着几分错愕。“我?”
“嗯。”裴现点了点自己身旁的位置,刻意放缓了声音。“放心,本侯不会吃了你。”
花未眠小步走到他的身旁,却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裴现只侧头睨她一眼,并未责怪。
一种独属于裴现的冷冽气息覆盖过来,熟悉得让她五脏六腑都在沸腾。这是,让她厌恶的仇敌的气息。
所幸没叫他看出来。
裴现指了指面前宣纸上的字道:“既入了侯府,本侯便重新赐你个名字吧……”
说着,他重新执笔,花未眠目光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游移,最后停顿在某处。
“山空松子落,幽人应未眠。“眠”字可好?今后你暂且叫眠儿吧?”
她该说什么?故意挑了这么句诗,故意挑了她名字里的“眠”字。
她对上裴现的眸光,那双眼睛淡淡的,无悲无喜,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心之举。
她软软应了声:“好,眠儿好听,奴婢全听侯爷的。”
她微微伏着头,额前碎发被微风吹乱遮住了眼睛,瞧不出任何神色来,可声音却软绵得几乎可以压出水来。
直觉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发顶上。很快,裴现的声音传来,低低的有些为难。
“今日之事,是本侯太过心急,你会不会怪——”
“不会!”
花未眠毫不迟疑地回答了他的话,愕然抬头,又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垂下了头。
“奴婢不怪侯爷。”
“是不怪,还是不敢?”他旋即追问。“你跟另一个人实在太过相似,我当时便认定了你是她。”
“侯爷本是无心之举,奴婢自然不会怨怪。只是竟没想到这世间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能叫侯爷认错……”
裴现低低苦笑,“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吗?”
花未眠摇了摇头:“既然是侯爷的故人,那必定也是顶顶好的贵人……”
话落,便听得这人胸腔里的闷笑逐渐放大,渐渐放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