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张雨涵，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空。自己仍然留在C城，总觉得应该告诉她一声才对。

手机快没电了，还好不影响通话。张雨涵果然表示十分惊喜，电话里说她下午没课，正好约了姚小蝶一同逛街，问秦南熙在哪儿，她们一块儿过来找她。

等了快有半个小时。大冬天的，太阳固然和暖明媚，走动的时候不觉得冷，呆呆地站上半天终于忍不住跳脚。秦南熙跳脚跳得正欢，远远地听见张雨涵招呼她的声音。张雨涵的大嗓门盖过了大街上的喧嚣，一边喊叫着着一边拖着一个水绿色的人影飞快地跑了过来。

“南熙，你不走了！太好了！小蝶听说你要走，昨晚还哭鼻子了呢！”

姚小蝶穿着水绿色的羽绒服，清瘦的脸上洋溢着文静的微笑。

秦南熙一手拉住一人，三个姑娘就在路边傻笑不止。

“你怎么改变主意呢？”

张雨涵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才还笑眯眯的秦南熙顿时变出了一张哭丧脸。

“出什么事了？”姚小蝶拉住秦南熙的手紧了紧，“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

路边有家快餐店，姚小蝶牵着秦南熙到座位上坐下，张雨涵去点了三杯热饮，三个姑娘亲亲热热地凑在一处，秦南熙将昨晚的遭遇去头掐尾地又说了一遍，听得两个姑娘唏嘘一阵感叹一阵，不住声地安慰她。秦南熙故意隐瞒了后来在顾格家留宿的事。经过苏菲的一番点拨，秦南熙明白到这事一旦说出去，基本上就跟跳进了黄河一样，她和顾先生之间的关系一辈子也休想洗清了。

“你不要多想，韩姨一准没事，说不准她也正找你呢！”张雨涵道。

姚小蝶去问服务员要了几张餐巾纸，递给秦南熙，“那你现在有地方住吗？如果没有可以暂时住在我那儿。”

姚小蝶与张雨涵是同学，不住校，她在校外租了一套公寓。姚小蝶的家境似乎比张雨涵家好，听张雨涵说姚小蝶的父亲是气象局的副局长，母亲则在林业局工作，虽然都是清水衙门，不过吃皇粮的总归比一般的家庭家底更加殷实一些。

秦南熙道：“我现在住在苏菲姐那儿。”

张雨涵吐了吐舌头：“苏经理？乖乖，你不觉得与苏经理住在一块儿特有压力吗？”

秦南熙道：“为什么会有压力？”

姚小蝶道：“我觉得苏经理挺好的。”

张雨涵一愣，道：“我没说苏经理不好，我的意思是说苏经理气场强大，一般人吃不消，难免会感到压力。比起那个姓杨的，苏经理简直好了太多了。”

姚小蝶道：“杨副总是有一些不好的坏习惯。”

“不好的坏习惯？那姓杨的根本就是一头色狼，他最好不要惹到我，否则我大嘴巴抽死他！”

姚小蝶吸了口饮料，斟酌着道，“其实只要自己把握好分寸，明确地划出界限，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也找不到自己。”

她们的话秦南熙插不上嘴。杨根新的为人秦南熙是知道的，她刚到来客时，杨根新还是门店经理，偶尔到河水街店窜门，不少的营业员都被他占过便宜，要不摸摸小脸，要不拉拉小手。有一次杨根新企图对秦南熙不轨，被凑巧赶到的苏菲一个眼神盯了回去。秦南熙与杨根新的交集仅这一次骚扰未遂，之后杨根新再也没有冒犯过她。

“有个八卦你们想不想听？”张雨涵突然睐了睐眼皮，神神秘秘地道。

姚小蝶低头吸饮料，吸管兹兹有声。

秦南熙问：“什么八卦？”

“上个星期天下午，我和付美丽搭班，杨根新突然又来咱们店了，说是检查备货，叫付美丽清点库存，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货架后，以为我看不见，呵呵……”张雨涵说书似的，关键时刻卖起了关子。

“你看见什么了？”秦南熙好奇地问。

“嘿嘿，我看见呀，姓杨的把手放进了付美丽的内衣里，付美丽那表情好像还挺享受……”

“啪”，姚小蝶放下了饮料杯，对秦南熙道：“一会儿逛完街咱们去看电影吧，我请客。”

“好呀，”张雨涵眉开眼笑，“最近上映的都是大片，全明星阵容，其中有一部都说不错，十分值得一看。”

秦南熙犹豫道：“苏菲姐叫我早点回去。”

张雨涵道：“时间还早，给小蝶一个面子，咱们三人好像还没一块儿看过电影呢！”

“我还是不去了，”秦南熙谢绝了朋友们的好意，“我怕回去晚了苏菲姐担心。”

姚小蝶道：“也好，来日方长，咱们下次有时间再约。”

张雨涵虽然觉得多少有些扫兴，也没太过在意，嘻嘻哈哈地岔开了话题。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坐得差不多了，张雨涵提议去旁边的商场逛逛。

“现在是促销季，很多东西都在打折，老早以前我就看中了一款小牛皮的流苏小方包，因为实在太贵，一直强忍着没买，这次如果有四分之一以上的折扣，我下血本，咬咬牙，买了。”

在商场品牌包包专卖店的收银台前，张雨涵结账的时候的的确确紧咬牙关，毕竟是她花了几个月的课余时间辛苦挣来的血汗钱，一下花掉近半，难免有些肉痛。

张雨涵道：“我爸老说现在挣钱不容易，我妈也没少抱怨现在的钱不经花，以前不觉得，此时此刻我算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说完哈哈大笑，又道：“算了，不纠结了，肉痛换来的心头好才是真的好。”

姚小蝶道：“你的感受还挺深刻，难得。”

三人随后去了服装部，张雨涵又分别买了一根别致的皮带和一条精致的围巾，说是送给父母的，以感谢他们对自己的养育栽培。姚小蝶什么也没买，反倒是秦南熙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大堆，另外还在精品店买了几个做工精巧的水晶球，当作节日礼物分别送给了张姚二人。

姚小蝶道了一声谢，张雨涵咋咋呼呼道：“好漂亮，瞧里边的雪花，亮晶晶的。南熙，等我再多存点钱，下次也送你一个漂亮的礼物。”

“不用不用，”秦南熙连连摆手，“你们喜欢就好。”

购物完毕已过了四点，下班的高峰期不时来到，三个好姐妹方才意犹未尽地依依道别，约好下周末再见，然后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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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苏菲不在，秦南熙鸠占鹊巢硬是将苏菲本不富余的衣柜空间腾出了一方角落，塞满自己新买的衣物。大功告成，躺在床上，手机一边充电一边浏览小说，看着看着开始犯困，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铃声吵醒她时夜幕已经降临，不请自来的灯光在墙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昏暗中自发营造出一种虚幻疏离的氛围，须臾间让人分不清斯地何地，辨不明今夕何夕。

“晚饭吃了吗？”苏菲在那头问，“我打包外卖，你想吃什么？炒面成吗？”

“哦，”秦南熙半梦半醒，“好的……”

摸索着打开电灯，陡然射来的白光似要刺穿眼膜，秦南熙举手压住眉心，稍作适应后，梦游般去了卫生间。通透地洗了一把脸，总算醒了醒盹，到阳台上出神地望着楼下。

公寓楼下的小街已被小贩占领，卖内裤袜子的、卖烧烤的、卖水果的、卖手机配件的，不一而足，甚至还有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奶奶。除了老奶奶的糖葫芦摊前门可罗雀，大家的生意看上去都还不错。偶尔过路的、闲逸散步的、揽客叫卖的、讨价还价的，吵吵嚷嚷，与福安巷的寂寞冷清截然不同，一派市井的拥挤和世俗的热闹。这拥挤和热闹带着可亲的温热和熨贴，笼络了人心也抚慰了人心，生活似乎由此呈现出不同的角度，展开了全新的可能。

秦南熙的比较是无意识的比较，感触是下意识的感触，心心念念宛若生于未知游荡荒原的风，没有具体的形态，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它终究是要唤醒沉睡的种子的，那被压抑的天性终究是藏不住的。秦南熙觉得比起福安巷来，或许她更喜欢在这里的生活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