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慵懒如泡沫般易碎的明媚午后，处理完画皮事件的于连，将报告交到了申平的桌上。

对于画皮事件中的主犯，在后续调查中，收集起来的线索，让于连注意到藏在冰山底下的事物。

劣化的源头，那颗灵性模块本身就有缺陷的，就好像是一次性用品，从鬼市中流通的编号模糊不清，无法还原了。

于连曾提出，用掘墓人观看事象，但虞薇严厉拒绝，称劣化的灵性模块可能导致劣化的连锁反应。

还有个疑点，劣化的过程相对较慢，可能是源于当事人的强烈愿望，复活逝去的死者。

但这种无根无据，违背常识的论点，究竟是谁告诉他的，于连不得而知。

总之，事件到此结束，作为临时工，深谙时间即是金钱的少年，话不多说，立刻早退。

事实上，倘若不做临时工，于连也是有收入的。

推开钟楼的琉璃窗，为封闭的房间通风透气后，于连启动了圆饼型的扫地机器人，开始大扫除。

打扫卫生的关键，不在于提高生活质量。

更重要的是，创造合适的生产环境。

毕竟，他的本职工作是手工匠人，主营业务是修复钟表、古董炼金道具、倒模玩具等。

屋子里的钢琴、唱片机、以及一系列的小型机关，包括钟楼的维护，现在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尽管可能是自吹自擂，但在制作手工艺术品、小型机关这种小众爱好上，他还算是相当有天赋的。

不出意外的话，他本来会在成年后接手工坊，保留现有业务的同时，打磨出属于他独一无二的艺术品品牌。

在蜃楼的博物馆里，柜子里摆放战争与苦难的造物有太多太多了。

可机械，不应该只是炼金子弹、炼金道具、义体、超梦，也可以像是兰波这样的仿生机关或者钢琴、萨克斯这样的乐器。

也许正是这种天真的想法，脱胎于地狱的灵质武装，才会是这种不上不下，像是艺术品的战争利器吧。

忙活半天，终于闲暇下来，让他有等泡面的放松时刻。

端着图片与实物不符的牛肉面，感慨厂里那支被凌迟的牛时，于连不由自主的念起了广告词。

“就是这个味儿~”

三分钟后，揭开盖子时，于连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如同广告般真实的大颗牛肉出现在面里。

假如是以前，他或许会毫不犹豫的大快朵颐，但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因为他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奇迹，干涉现实的言灵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牛肉粒确实是被复刻成他想要的状态，但代价是，于连直观的感觉到灵能被抽走了。

牛肉块能提供的热量，哪能比得上他所消耗的灵能。

言灵的原理，他不是不懂，但想要掌控好这份技艺，并不简单。

早在魔法与炼金道具出现前，语言本身就具有干涉灵魂的力量。

传颂的经典语录、祷告，甚至是广告词中，原本就蕴藏着干涉潜意识的力量。

而言灵，只不过是将之提取出来罢了。

但这种先上车再补票的方式，让他有时候猝不及防，即使他本来就不是嘴碎的主。

可有时候的无心之言，还是会让他吃尽苦头。

比如说，唱see you again时，总会莫名奇妙感觉嘴里一股冰红茶味道，然后就消耗了大量灵能。

再加上掘墓人的灵视效果，他现在简直就像是禅修人士，非礼勿视，谨言慎行，就差戴上墨镜和口罩了。

提起灵视，少年忽然发现了盲点。

既然可以读取物品的事象，那他为什么不直接看那颗罪该万死的炼金子弹。

于连扶着胸口，那一天中弹的痛苦、愤怒、无助，时至今日都是他的梦魇。

可倘若不揭开伤疤，回溯这段惨痛的记忆，又如何能抓住那笼罩在蜃楼上的阴影。

脖子上猩红的曼殊沙华还在隐隐作痛着。

将空空的弹壳摆在桌上，于连集中精神，提炼灵能用于感知子弹上可能残留的灵质。

感应到弹壳上温和的灵质粒子后，事象便开始重演了。

画面从于连坠楼途中开始，在黄昏下，支离破碎少年缓缓复原，倒回到钟楼上。

座椅上，老爷子的双眼上，长满了猩红的花朵。

阴影中，杀手的面庞还是被帽檐遮挡，即使于连尝试变幻视角，可能看到的只有马赛克般的雪花。

然后，回溯继续展开，事象中的于连从被曼殊沙华抓着，倒回到门外。

时间继续向前倒退，来到了谢朗神甫还未中弹前。

接下来，是曼殊沙华与谢朗神甫的对话了。

“谢朗，能看到你活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