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宁与徐相虽同朝为官多年,私下却极少碰面,唯一能拉近两人关系的,都是陛下旧臣。见徐相行色匆匆而来,预感事情不小,因知徐相为人,向来坏事不找人、找人无坏事,不也放宽心,将人迎入书房叙话。
茶过三口,徐相直抒来意,说:“徐某今日来,有一事相求杨兄,望杨兄能应允。”杨大人犹豫片刻,硬着头皮笑答道:“徐相有事请说,只要杨某能力所及,定不推却搪塞。”徐相说:“今日朝会后,徐某向陛下请辞,陛下要徐某找好接替之人。”
杨大人笑道:“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官者梦寐以求,既有虚位以待,踊跃一试者必趋之若鹜。莫不是想获得举荐的人不少,徐相甄选起来困难,想杨某帮着斟酌一二?”
徐相淡淡笑了笑,说:“不瞒杨兄,徐某请辞,是因难言之隐。而朝中大臣,徐某一眼望去,无难言之隐者寥若晨星,哪里用得着甄选来。”
杨大人笑道:“既无需甄选,相中哪人就举荐那人好了,何须犯难。”
徐相说:“徐某向陛下举荐杨兄你,陛下甚喜,却忧心杨兄到时不受皇命。徐某为叫陛下宽心,夸下海口,说一定能说服杨兄接任相位。惟恐此行不能说服杨兄,这才犯着愁。”
杨大人立马推诿来,说要是陛下恩准他请辞,他早已辞官归家颐养天年了,哪里还有心为相。
徐相说:“杨兄多年来无心为官,徐某心里非常清楚。”起杯敬向杨怀宁,“但今日杨兄若拒绝徐某的举荐,却又觉得杨兄实为不该。”
杨大人回敬徐相,说:“徐相举荐杨某,虽说是好意,但杨某无心为官,更无心为相,拒绝徐相的举荐顺理成章,何来不该之说。”
徐相笑道:“最难忘,故人情,不屑一顾说相思,心念旧情不怕人笑,却怕人看清。”见杨怀宁脸色渐露不喜,却还是往下说,“明年春来红豆开,若不伸手去采撷,烟花熄灭处,真情何在。”
杨大人略带怒容问道:“不知徐相此言何意?”
徐相说:“那正国将军府,人去楼空数年,他人就怕看一眼惹祸上身,避之惟恐不及,而杨兄每年故地重游几次,若不是故旧之情难以割舍,何须放着被人弹劾的风险不顾。”
杨大人觉得刺探他人隐私非君子所为,对徐相有此行为免不了生起气来。徐相笑道:“杨大人切莫气恼,徐某绝非有意打探,不过是从他人口中无意听到。”杨大人说:“既是齐东野语,徐相何以信来?”
徐相笑道:“要是于杨兄有害,断不可信,今日于杨兄有益,理当信来。”见杨怀宁不答话,该是不想纠结于此,便撇开话题,说:“杨兄心里清楚,陛下年已六旬,又积劳成疾,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百年之后由谁继承大统,已迫在眉睫。”
杨怀宁觉得日后由谁继承大统,不是他可以左右得了的事,更别说他选择与靖王交好,就是告诉太子、齐王、宁王、端王、颖王等人,他无意卷入皇储之争。对徐相所言,无心答话,淡然置之。
徐相觉得:“陛下传位于谁,事关大夏国前途,杨怀宁这般老臣就算嘴上不关心,心里却不会置之不理”,便言语相加来,说:“杨兄既念着昔日正国大将军的好,心里定是盼着陛下千秋之后,太子殿下继承大统,肩负起守护天下苍生的职责。既有此心,何不付诸于行动,接替徐某成为相,为太子殿下日后继承大统相助一臂之力。”
杨大人虽知徐相不善口是心非之技,却也把握不准他是真有心向着太子,还是只为说服自己接替相位就他的好,有意试探来,说:“徐相与齐王交好多年,在他人眼中,不是主仆已胜似主仆。今日对杨某说这番话,就不怕隔墙有耳,让齐王殿下听到,落个不忠的骂名?”
徐相心知杨怀宁是在言语试探,有意阐明心迹,便一本正经地回话来:“徐某是陛下之臣,天下皆知,与齐王再怎么交好,说是朋友可以,说是主仆,非用心不良者说不出口。要说徐某心里装着一个‘忠’字,也是忠于在任天子,忠于全天下渴望太平安康的百姓,与他人无干。”
这般回话,杨大人乐意听到,笑问道:“那他人说徐相依附齐王,莫非有假?”
徐相回道:“齐王要是五年前的齐王,若有机会为天下苍生造福,徐某乐意助他一臂之力。可惜如今的他,沉醉在追求权力的欲望之中,已看不见是非善恶,不知猴年马月能有造福天下苍生之心,徐某自问等不起,自无需再等。”
杨大人拱手道:“杨某刚才失言,还请见谅。”
徐相拱手说:“徐某与齐王交好多年,引杨兄误会,情理之中。不过徐某刚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还望杨兄加以肯定,接替徐某为相,莫让处心不正者抢了去祸国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