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门樘金镶玉,披霞画中仙’,看了这么久的腻腻歪歪,终于让我等到了。”
夜空之中,一个黑衣人浮空踏步而出,缓缓走下虚空,来到那堆快要熄灭的柴火面前时,念出了卢允刚才所念的那最后一句诗。
卢云方才还在默默注视远方,不知何时身旁竟然出现一个人,心头登时一惊。
“你是什么人,刚才就在这里的?”
黑衣人笑道,
“没错,我一直在这里,只是二位过于忘情,没有发现而已。”
这黑衣人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咯’的手势,好像在表示是你自己没有看到,可不关我的事。
卢允瞪大了眼,全然不敢相信对方所说,也不知道对方此刻要做什么。
“好啦,你的事也办完了,让我送你一程,你的小娘子随后就到。”
他说完话便凭空抽出一把漆黑宝剑,剑身如墨,浸入夜色当中如同透明无形,幸好有几条鲜红纹路,方才能让人看清那是把剑。剑柄处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红色绫缎,包裹方式古朴至极,完全不像是一把宝剑的装饰。
“什么?为什么?”
卢允全然楞在那里,不知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只见黑衣人缓缓走近,全然不答话,顷刻间挥剑而出,剑尖瞬息便抵至卢允喉尖,可是不知怎的,剑身划过之处,未带起丝毫血腥。
待看向卢允,只见他的身子前一瞬便已化作一团灰烬,从黑衣人眼前散去。
“…真是倒霉。算了,先寻那小娘子去吧。”
————
“小兄弟,你终于醒啦?”
卢允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虹髯大汉冲着自己不停大喊,两只粗壮大手还紧捏自己双肩不住地摇晃。
卢允此刻懵懵懂懂,他揉了揉眼眶,好半天才看清眼前这虎背熊腰的大汉竟然是贼曹掾头武定元,再看看自己,看看周围。却见刚才还在衙门的自己此刻已经半身瘫在大街上。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他还未起身,忽然又感到一阵无力,昏倒在地上。
————
武定元将卢允背回衙门内时,却见侯景已然苏醒,只是痴痴坐在椅子上,身边有一身材瘦小的粉面少年正对其上捏下靠,似在作检查,黄老则安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见此刻县令萧道成也在场,武定元连忙跪地拱手拜道,
“萧大人,属下疏忽职守,还请大人责罚。”
“掾头快请起,不必妄自菲薄,你已尽心在办案了。”
萧道成未等武定元膝盖着地便已经将他搀扶起来,顺手拍去他身上尘土。
武定元领悟到应是老六等人帮忙说辞,县令大人看来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物,于是心中得了稍许安慰。
他说完连忙向陆清正询问侯景和黄老仵作的情况,
“都还好,萧大人的随从中似乎有位大夫,还在检查他俩。只是侯景和黄老记忆都出了偏差,刚刚的事似乎都不记得了。”
武定元这才注意到现场中除了贼曹几人,便是萧道成和他带来的两位年轻随从,这两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都是下午曾见过面的,其中那个矮瘦少年应该就是老六口中的大夫。
武定元正欲追问,忽然只听一个声音辩解道,正是侯景:
“六叔,我都说过了,我是拉着卢秀才进了黄老的屋子,然后几人在桌边对着卢秀才一番询问,可黄老突然跟着了魔一般闭着眼走到床边,然后木头一样倒下去睡着了,我两觉得奇怪,就赶忙去叫他,可是不知怎么我突然眼前一黑,然后才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还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清正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都不记得了?那黄老呢?”
黄老仵作正要张嘴,那张机敏的小嘴又说道,
“黄老说的更离谱,他说就记得我两进来说了两句话,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哎呦!”
武定元听了,有些楞神。还没理清其中头绪,只听一个尖锐清亮的小嗓音从侯景面前那个圆脸少年口中喊出,
“乱叫什么,我让你说话了吗?”
听这声音,看这打扮,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武定元刚才还心疑其雌雄难辨,但听她叽叽喳喳的几句话,心里立刻有了答案。
顺声瞧过去,只见这随从长着一张包子脸十分白净,樱桃小口大眼珠,粉嫩的笔尖也如小蒜瓣般大小,灵巧可爱,的确是个女娃娃的相貌。当下女子喜好男装早已不是罕见之事,因此武定元也没有太多惊讶。
陆清正连忙问道武定元这卢秀才是怎么回事,武定元这才回过神来,面向萧道成,向众人讲述,
“属下一路追去这小兄弟,只见到他在六尺巷路边呓语梦游,情状与侯景相似,不过症状更是严重,我点住他几处穴道,便将其弄醒,可他不待说完一句话便又立刻昏迷过去。我只好将他背了回来,这一路上我时刻警惕,不过却未见什么可疑人物。”
听完武定元说话,未等萧道成开口,那名女扮男装的随从抢先发言道,
“成哥..公子啊,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昨天两个乡里丢了好几个小女娃...今天下午又莫名死了一戏班子,到了晚上又有三个人都跟中了邪一样。
这怀荒镇莫不是以前人死多了,怨鬼们聚在一起开会,商量怎么作弄人呢?”
听了小丫头这几句胡言乱语,萧县令没好气地咳了一声,但也没做任何训斥,只是催促道,
“出岫,快快讲讲,这几个人到底情况怎样?”
那名叫出岫的随从知道对方心疼自己,回头冲着朱衣少年偷偷做了个鬼脸,背着右手快步走到武定元面前。
只见这小矮个踢了踢武定元的脚尖,双手插着腰,歪着嘴说道,
“喂,快蹲下一点,我看不见。”
原本一头雾水的武掾头看了看背上昏迷的卢允,连忙将他放了下来。
小姑娘看到那昏迷男子面庞此刻刚好与自己正面相对,便仔细瞧了起来。
看他虽然面色微黄,但是五官生的着实俊秀,在场只怕只有那位朱衣县令能与之匹敌,她小脸不禁一红,居然有些害羞。
“还好他闭着眼,不然真就是四目相对了。”
即使心中小鹿乱撞,她还是十分镇定地伸出右手在那张脸上捏来捏去,又把一双眼皮内外翻来覆去扯了扯,最后不知从哪掏出一根银针,从他头顶插了进去。